這輛車掛著S省的車牌,車窗、車身上滿是灰塵,車裡坐著個大胡子男人,正一臉不快地跟駕駛座上的司機說話。
竇女往那輛車看過去時,車裡正說話的兩人也往這邊看了一眼,但似乎並沒太在意兩個路人,又繼續憤慨地說著什麼。
但也就是這一眼,大腦不大靈活的小娟都意識到了不對。
麵包車裡那兩個人——能看見竇女?
竇女似乎也有些意外,不過有事在身的她也並沒有興趣去關注那兩人,隻看了一眼便又繼續往東麵行去。
很希望能發生些什麼意外、讓自己有逃離機會的小娟有些遺憾,沉默地跟上。
走出一小段路,小娟遲緩的大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剛才那輛麵包車裡的兩人,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
這個發現讓麻木的小娟精神都稍稍活躍了些,開始努力回想。
很快,小娟就想起來了——對了,是仇高宏和他同夥。
外號仇哥,在中緬邊境做走貨(私)、走線(非法越境)生意的蛇頭,去年她去D省買身份證明做殺人準備時,遇到過親自把一批水貨運到D省轉手的仇高宏。
她當時的偽裝身份是在國內做電詐的團夥成員,仇高宏的同夥以為她年輕好忽悠,想占她便宜,故意跟她搭話,問她有沒有興趣把“生意”做到東南亞去。
她本來準備“順水推舟”的,可惜身上也背著人命的仇高宏很警惕,沒有給她二次和他們接觸的機會,次日就拉著同夥離開了D省。
曾經漏掉的小魚再次出現在嘴邊,可惜她現在已經成了彆人手裡的提線木偶……雖然她對於乾掉這兩人的執念談不上多強,但才剛強壓下去的怨恨、憤怒,卻也還是控製不住地在心底最黑暗的角落裡瘋狂滋生。
另一邊,正跟開車的同夥抱怨著什麼的大胡子男人,猛然間想到了什麼,一把按下車窗,從麵包車裡探頭出來朝剛才那兩個路過的女人離去方向打量。
“仇哥,你看啥呢?”駕駛座上的瘦削男人莫名其妙地道。
大胡子男人腦門上滲出了冷汗,緊張地回頭道:“小龍,剛才過去那兩個女的,走後麵那個,你眼熟不?”
“啊?”小龍愣了一下。
“就是穿漢服那個女的後麵那個穿夾克衫的,個頭小小的那個。”大胡子男人緊張得五官都有些猙獰,“你看她眼熟不,像不像去年我們兩個在D省遇到的那個搞電詐的?”
小龍呆了呆,連忙也按下車窗往後看。
竇女和小娟才走出幾十米,還能看見背影。
小娟偽裝背景不那麼乾淨的假身份時,通常以真麵目示人,也不會去刻意調整步幅、體態,因為她本來的麵貌就很普通,丟進人堆裡就很難找得出來。
大胡子男人仇哥和瘦削男人小龍從事的都是不合法的行當,在認人記人上必須得有那麼幾分本事;看了下背影,又回想了下剛才看到的長相,小龍很快就想起了那個他本來眼見要“得手”、結果被仇哥阻擾了的“肥羊”。
“真是見了鬼了,怎麼在這種地方都能遇到熟人?”瘦削男人小龍腦門上的冷汗也下來了,“怎麼辦,仇哥,那女的會不會還記得咱們?”
他們才剛做下大案,近千萬的“收成”還沒分贓;這個節骨眼上要是出了什麼紕漏,不說白老三那個越來越囂張、隱約把自個兒當成頭領的家夥饒不了他們,他倆自家都得懊悔死!
仇哥臉色數變,關上車窗,咬牙道:“跟過去,看那兩個女的是要去哪落腳。”
小龍立即發動麵包車。
這兩人是搭檔了多年的亡命之徒,在緬北也是殺過人的,隻是懷疑會被人認出就準備殺人滅口、還要牽連無辜這種事……可絕不會有什麼不忍心、下不去手的說法。
麵包車開到對麵車道,隔著馬路緩慢行駛、很快就趕上了對麵人行道上一前一後步行的竇女和小娟。
眼見那兩個女的走出這條馬路、轉進通往附近村子的村路,經驗豐富的小龍沒急著開車跟進去,而是暫時把車停在了路口附近。
“仇哥,用不用跟老三說一聲?”小龍說道。
“跟他說個屁!”仇哥提起老三就鬼火,憤憤地道,“這個狗東西要是曉得我們兩個拖了後腿,還不騎到我兩個腦殼上來!”
小龍想想也是,不再多話,隻緊緊盯著走進村道的那兩個女人,待她兩個走出段距離了,才把麵包車開進去,遙遙跟在兩人後頭。
通向龍潭村的村道有兩公裡多長,走到離龍潭村還有數百米距離時,小娟注意到了那輛跟進來的麵包車。
她的腦子確實不太靈活了,但還沒有遲鈍到不久前才剛見過的車都認不出的程度,這讓小娟感覺非常古怪。
她自己也不是什麼守法公民,犯罪分子什麼想法思路她還是能理解的……不過是擦身而過就起了殺意,這兩個搞走貨走線的家夥,難不成在國內也做下了殺頭的買賣?
又或是正準備去做?
這時,小娟聽見背對著她的竇女開了口:“那兩個殺氣騰騰的孽障,就算做是你進罰惡司贖罪的第一樁差事了,如何?”
小娟一愣,還來不及說話,竇女就轉過頭來,淡然地對她道:“地府未開,十殿閻羅未曾歸位,你不可以殺止殺,那兩個孽障,且先交由人間公門問罪,你可能做到?”
小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