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偵專家感謝了呂家人,留下名片,希望呂家人能在有新情況時提供下線索,便率眾人離開呂家。
一行人走出呂家大院時,季思情蹲下來係了下鞋帶。
趁著係鞋帶的功夫,纏在她左臂上的夾紙鬼悄悄翹起一隻角、變化成人手,把拳頭大小的嬰鬼擱在了呂家院牆下。
從呂家出來,專案組直奔雞場鄉招待所訂了房間門。
雖然呂家人和呂燕萍本人都聲稱沒見過苗代芬等人、不曉得苗代芬等人去向,但既然現有的線索都指向雞場鄉,專案組不可能這麼快放棄,肯定得調查過後才能走。
劉隊趁著天還沒黑趕緊帶著刑警先在鄉裡進行走訪,刑偵專家則忙著跟市局那邊聯係,請交警部門調一下三號下午三點半前後經過雞場站附近的車輛,看能不能找到拍到失聯四人在雞場站站台停留、或是往他處轉移的行車記錄。
向交警部門發出協查請求,刑偵專家便找來老魏和季思情,問道:“你們覺得這個呂家有沒有問題,跟(四人失聯)這事兒有沒有聯係?”
“有。”老魏和季思情異口同聲。
刑偵專家看不到季思情在呂家留下了嬰鬼,意外地道:“怎麼說?”
這回,兩名七部外勤都麵現遲疑之色,沒有第一時間門回複。
“——直覺吧。”老魏想了下,道,“這戶人家家裡沒感覺到有靈氣異常的地方,但就是會讓我覺得不舒服,很壓抑,感覺像是會發生什麼事的樣子……又或是已經發生了。”
“呃……我也這麼覺得,按理來說他們家人丁那麼多,過年期間門一大家子聚齊了好幾十個,人氣應該很旺才對,但我就是莫名其妙覺得那座大院裡……嗯,挺冷清的,不熱鬨。”季思情為難地道。
刑偵專家默默抬手摁額頭。
七部辦案跟他們不同,他們講的是唯物、做啥都要有證據,而七部搞的是唯心那套……他簡直都不曉得要如何理解支持七部的辦案模式。
季思情很能理解刑偵專家的為難,忙道:“我留了嬰鬼在呂家,我們這邊先調查嘛,看看有沒有鄉人目擊過苗代芬等人,要是呂家有啥動靜,嬰鬼會看到的。”
刑偵專家一愣,隨即,這個四十來歲的、畢業於正國政法大學的高材生,露出了極其一言難儘的複雜神色。
他當然看過七部這邊提供的季思情的檔案,曉得這個七部外勤養了兩隻鬼……但這個老老實實、話不多、怎麼看都特普通的姑娘,是真的很容易讓人把她和“養鬼的特殊部門異化者外勤”這個讓人咂舌的標簽給割裂開來,怎麼都歸類不到一個認知裡去。
一般年輕人沒啥才能都恨不得成為世界的中心、有事沒事都要求表現求關注,誰會像她似的明明長了個孔雀尾巴,卻還忍得住沒事兒時絕不開屏呢!
“……好。”刑偵專家艱難地道,“我準備喊上小張去鄉政府,你倆是去走訪群眾還是跟我跑一趟?”
“嗯……我想去雞場站那一附近轉轉,魏哥呢?”季思情想了想道。
“我跟你一道兒。”老魏起身。
先前眾人都以為苗代芬等人跟著呂燕萍進入了雞場鄉,關注點都在雞場鄉內。
見到了呂燕萍本人、暫時還不能確認此人存在異常,且她還提供了“她離開站台時四人還留在原地”的證詞,那麼這個距離鄉裡直線距離約莫三百米、位於省道旁邊的小站台,自然得去調查下。
五點三十四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七部外勤車停在雞場站不遠處的臨時停靠點,季思情和老魏兩人下了車站在路邊,皺眉盯著這個小小的站台。
連接地方縣鎮鄉村的三級公路(雙向四車道)沒有中央隔離帶,行車限速六十公裡,於“村村通”工程截止的05年開通;路邊的鄉鎮站台也是那個時候修的,至今已過去十幾年。
簡而言之……這種平時使用頻率較低的小站台,比城市裡的公交站台還簡陋,隻有一個長方形的水泥平台、一個能稍微擋點雨水的水泥棚子,和一個鐵站牌,連能坐的地方都沒有,更彆提監控。
站台後麵是大山,站台前麵是公路,公路對麵是幾十米深的懸崖,周圍壓根沒有能藏人的地方。
最近的有人煙的地方,隻有雞場鄉。
老魏視線移過壓根藏不住人的簡陋站台,轉向站台後方的大山,滿臉疑惑不解:“他們四個能跑去哪呢……要是真沒進雞場鄉,難道是鑽進了山裡?”
G省的山吧……但凡是好爬的、人畜能上得去的地方,不是變成城鎮村落就是變成田地了。
沒變成人群聚落、又沒拿來種地的山,基本上沒點體力技術是很難爬上去的;站台後麵這座山就屬於這種類型——至少朝向站台和公路這一麵的山坡一般人絕上不去,那坡度都快接近七十度了。
“我感覺吧……也不是沒有可能。”季思情皺眉道,“他們幾個跟被同步了一樣齊刷刷下車的時候,搞不好就受到了什麼東西影響,被附身之類的,也許就爬得上這座山了呢?魏哥,要不我倆上去看看?”
“也行。”老魏道。
這麼陡峭的坡麵就算是專業人士來了不借助工具也是上不去的,但難不住兩位異化者,打量了下公路兩頭沒見有車輛靠近,兩人立即繞到站台後方,用手摳住當年修路時防止山體滑坡用水泥澆築的防護壁凸起處,輕巧地往上攀爬。
爬上十幾米高的水泥防護壁,就沒有凸起處能借力了,不過這也難不倒兩人,堅強地生長在陡峭斜坡上的植被、凸出地表的岩石,都能作為借力點使用。
不夠短短幾十秒的功夫,兩名外勤就爬過了百多米高的陡峭坡麵,登上這一側的山頂。
也就在爬上這一側山體最高處的同時……季思情和老魏同時發現長在山頂岩石縫中的一叢野生刺梨(一種G省灌木)上麵,掛著一縷黃色纖維。
老魏用手指捏起這縷黃色纖維觀察了下,一臉震驚地看向季思情。
這縷黃色纖維還很新,沒有氧化泛黃跡象,像是不久前才有穿著黃色衣物的人從此處經過留下的。
失聯的苗代芬,穿的就是一件黃色棉衣!
兩人收好黃色纖維,大步奔進山中。
這座山看著不高,範圍卻不小,因為難以攀登、且近代以來本地人對柴火的需求被煤炭漸漸替代的關係,山上的植被很茂盛,到處都是天然生長的大樹,不少區域還形成了天然樹林。
在地形複雜、幾乎沒有像樣落腳點可走的山上奔行了一陣,隨著山勢漸漸向下、地形也不再複雜得難以行走,兩人漸漸發現了人類活動過的痕跡——樹木掉落的枯枝被撿走,叢生的雜草間門也漸漸出現有人踩出來的小路。
繞過一道遮蔽視線的山梁,兩人看到了——山下的雞場鄉。
“咦……啊,也對,從山上繞過來,就到雞場鄉了。”季思情回想了下他們剛才走過的方位,恍然道,“是了,在雞場鄉能看到的山,就是站台後麵這座山的另一麵。”
朝向雞場鄉的這一麵山體依然談不上好走,但至少沒有難走到爬都爬不上來,鄉人進山撿拾柴火,天長日久當然會留下痕跡。
“也就是說……失聯的四人沒走公路,是翻山進的雞場鄉,所以沒在路口監控留下影像?”老魏凝重地道。
“……有這個可能。”季思情皺眉道。
說話間門,兩人走下一小段較為陡峭的山路,走進了一處頗為平坦、在這座山上算是少有的平地。
這塊處於山腰上、凸起來的平地原本估計是鄉裡的田地,退耕還林後種上了樹;這片林子的樹木維度比他們剛才穿過的野生樹林要小得多,大多都隻有人的大腿粗細,應該是才剛種下十來年。
鑽進這片半山腰處的人造樹林,兩人一麵往雞場鄉方向下山,一麵各自思索著那四名失聯者可能的去處。
走著走著,埋頭苦思的季思情差點撞上走她前麵的老魏。
“魏哥?”
在鼻子撞到老魏後腦勺的前一秒,季思情及時停下腳步,奇怪地抬頭往前看。
不用老魏回話,季思情就明白老魏猛然停下的原因,眼睛瞪得溜圓。
兩人前方約二十米處,西斜的落日下、人工種植的樹林中,整整齊齊地站著四個人。
麵朝雞場鄉、背對著兩人的四人……並不是站成一排,而是像排隊一樣,後麵的人貼著前麵人的後腦勺、腳尖挨著腳跟,緊密地、筆直地站成一列。
站在最後麵那個人,從背影上看……是個留著短發、上身穿著黃色棉外套的婦女,兩隻手上還戴著一對藍色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