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當過古代大戶人家保家仙的大銀環蛇像是渾不在意自己那龐大的體型和冰冷的蛇眼有多大的威懾力,慢悠悠地爬行到兩人身側,蛇頭微偏,盯著夾紙鬼手裡拿的手機看了會兒,口吐人言:“這個能千裡傳輸畫影圖形的勞什子手機,青丘狐有份,這小鬼亦有份?”
渾身僵硬的季思情:“……?”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理解了下景明大仙這話的意思——呃,聽著怎麼感覺好像有點兒酸溜溜的?
“景明仙君……對手機也有興趣?”季思情硬著頭皮道。
隻頭部人立起來便比季思情還高出一截的景明大仙,把那滲人的蛇頭轉向季思情,冷冰冰的蛇眼瞪了季思情兩秒,冷哼一聲,扭頭爬走。
季思情:“……”
景明大仙重新鑽回塗山君的住處裡,連蛇尾巴都見不著了,剛才嚇到花容失色的艾嫻才揉著臉驚奇地道:“思情,這個什麼保家仙仙君,居然是個傲嬌?”
不知啥時候倒了回來、像沒事人一樣站在旁邊的吳四郎奇怪地道:“在下隻聽說過驕傲,傲嬌一詞何解?”
季思情和艾嫻兩個麵無表情地盯著這個沒義氣的家夥。
智商還不足以理解自己剛被一條大蛇嫉妒過的夾紙鬼乖巧地舉著手機,見季思情和艾嫻對吳四郎不假辭色,便也伸長了脖子衝吳四郎做鬼臉。
“你一個連腦子都殘缺不全了的小鬼湊什麼熱鬨啊!輪得到你來鄙視我嗎!”吳四郎惱羞成怒地喝道。
青丘狐們已從青嵐口中得知人類幫忙尋回勉強算是他們同族、真源山君義女元茹一事,今天的直播尤其給麵子,艾嫻引著鏡頭到哪一家“家訪”,哪一家的青丘狐便積極地出鏡,好話不要錢地往外說,比某些新聞采訪裡背過台詞的路人還配合。
兩人做完兩小時的直播工作、滿足了一番網民對妖族的好奇心,陸科長也把進城去探望元茹的塗山君和真源山君送回來了。
這一趟進城,進的還是崆州市這個千萬人口的大城市的中心城區,顯然對沒下過山的塗山君,以及隻偷偷摸摸逛過小鎮的真源山君造成了認知暴擊……
口乾舌燥的艾嫻和季思情再次踏進塗山君這間充滿原始風格的毛坯客廳,兩人都敏銳地發現這倆古代妖怪的坐姿端正了不少。
“四郎來了。”陸科長笑眯眯地朝躲到季思情背後去的吳四郎招了下手,又衝真源山君熱情地道,“這位吳四郎是咱們特管局最早接觸到的妖族,現在咱們人族和劫後複蘇的妖族能在雙方建立和平合作共同發展的統一認識基礎上坐下來協商民族歸化問題,吳四郎是出了大力的。”
季思情好歹也上過政教課,一聽這話,就知道陸科長已經借著這回出山探親的機會、找到了把招攬的橄欖枝懟到真源山君這個伏牛山群妖之首臉上的契機,立即把縮在自己背後的吳四郎一把拽出來,親親熱熱地拉著吳四郎的手,拖著這貨坐到陸科長旁邊。
塗山君照舊對吳四郎不感冒,真源山君卻似乎對吳四郎這個與人族“公門鷹犬”同進同出的山野小妖有些興趣,好奇地盯著他上下打量。
本來就怕真源山君怕得要死的吳四郎,被真源山君打量得一動都不敢動。
真源山君扯起嘴角輕笑了下,把視線轉向陸科長,道:“陸官人,本座有一事不明。”
陸科長道:“請講。”
“現今人族之昌盛,屬實前無古人,陸官人代人君出麵招攬我輩歸化,亦不難理解,畢竟比起人族煌煌盛世,如今我輩倒是落魄得很。”真源山君虎目微眯,明明長著一副莽夫外表,說起話來卻精明得很,“隻是不知,這妖族歸化,卻是如何歸化法?莫不是要我輩處處以人族為尊?但凡來個黃口小口,我輩皆需避讓三尺,否則便為不敬?”
陸科長的神色嚴肅起來,旁聽的季思情也繃緊了臉。
妖族,是有上下尊卑之分的。
或以跟腳分,或以修為分,絕無平等之說,這點上,這班古代生物都表現得尤為明顯,甚至是不屑於去掩飾的——塗山君就是看不起吳四郎這個沒出身的野狐禪,真源山君也隻把修為高深的塗山君當做有資格平等對話的同類,連對塗山君的徒弟青嵐都不咋帶正眼瞧。
這個問題若不解決,妖族和平歸化就隻是空談。
雖然人族內部其實也談不上多麼平等,一些個眼高於頂的二代N代其實也不咋把平頭百姓當回事,但至少人族內部是承認人權同等、生命權平等這個統一認識的——再牛逼的資本太子,搶占了普通人的資源一樣會被口誅筆伐;再背景深厚的N代,鬨出人命官司一樣要上被告席。
而這種生命權、人權上的平等,在妖族這邊就不一定能得到統一認同。
不過嘛……話又說回來了,真源山君在此刻揭破這層窗戶紙,其實也不是壞事。
所謂講價才是買賣人,這至少證明此時此刻,這頭古代虎妖是有在考慮妖族歸化可能性的;而不是像先前的塗山君那樣一門心思敷衍他們,壓根懶得談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