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確實會有那麼一些人天生好吃懶做,正路不走隻走捷徑,願意去當人家的情婦、小三、甚至去坐台去賣身,都不肯靠自己的雙手掙錢堂堂正正的過活。
停頓了下,季思情又補充道:“向書洋毛病確實不少,但要說懶,我覺得靠不上,她一直乾著服裝賣場的活兒,沒說喊累辭職不乾。有五千塊工資的工作都不舍得丟,哪怕她確實花錢過於大手大腳、超出了這個收入水平的人均消費,但至少可以證明她對花錢是有數的,她是會在乎錢的,那麼她又怎麼會舍得把自己的積蓄全拿去買那種貴得要死的奢侈品,甚至不惜借錢欠債呢?”
劉隊用一種英雄所見略同的眼神兒看了眼季思情,故意道:“你就不覺得,她這純粹就是虛榮?”
“人嘛,肯定都會有虛榮心的。向書洋的虛榮心可能比一般人強點,但也沒到離譜的程度,不然的話咱們貴安市東明區老早就會出現一個瘋狂炫耀名牌包的女網紅,然後被網民識破炫富的是假包、被全網嘲笑,不至於到現在這種猝不及防發現真相後一下子想不開的狀況了。”季思情搖頭道。
葉天薇隻是個“普通”的大小姐,對名牌包的關注也就隻是需要出席某些場合時拿來配衣服的程度,連葉天薇都認得出向書洋那些假包,要是向書洋把自己擁有的“奢侈品”發到網上去炫富滿足虛榮心,那老早就被神通廣大的網友揭穿真相了,也不會拖到向書洋無法回頭的地步。
劉隊一笑,調侃地道:“小季,你也練出來了啊,琢磨事兒周全得很,沒說一個虛榮的大帽子扣過去就鄙夷受害人活該倒黴了。”
季思情一聽劉隊用上了“受害人”這個詞兒,就曉得劉隊也考慮到了她想的這些,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就覺得……她也就比我大一歲,就算有錯吧,要沒人推波助瀾,也不到走絕路這一步。”
現代社會還是很寬容的,犯過罪的人服完刑都能重返社會,從事過特殊行業的人都能從良,一個年輕女孩兒隻是虛榮、傲氣、自視過高,真算不上什麼大錯。
劉隊點點頭,又搖搖頭,目視前方,語氣略有些沉重地道:“哪個人年輕的時候不做幾件蠢笨事呢,這名受害人確實自身有破綻,但結合目前咱們了解到的這些情況看,要不是有人故意設局坑害了她,她也不能栽這麼大跟頭。”
“設局——”季思情沉吟了下,目中放出冷光,“是了,如果有人設了個局糊弄她,讓她以為她花大價錢買到的是能保值甚至能升值的真貨,那麼向書洋當然會舍得花這個錢。”
向書洋確實是個舍得花錢享受的人,或者說……在被人灌輸了一些超前消費的理念後,她就確實如一些商家最期望的那樣,變成了個非常舍得給自己花錢、非常“愛自己”、非常講究“生活情調”的人。
在向書洋舍得多花一筆錢去租房子住以後,在向書洋舍得去用貴婦麵霜、吃高價海鮮、穿品牌裙子和大牌鞋子後,再來個人告訴她,有門路用打骨折的價格買到非常“實惠”的、能保值甚至是有升值空間的正品奢侈品,需要錢用的時候可以賣、不需要錢的時候持有就是一種享受,那麼已經沉醉在“精致生活”、“愛自己”氛圍中的向書洋,確實很難不栽進去。
找到了突破口,到二十二日,經偵民警那邊便順藤摸瓜、依據銀飾店老板林慶生的賬戶流水,一氣兒鎖定了相互間有頻繁轉賬記錄的四名同夥。
其中一人,在警方檔案上有案底——是個一八年時才從監獄裡放出來的詐騙犯。
劉隊和經偵民警根據這夥人的賬戶流水進行研判,認為這群人欺詐的目標群體應該不僅僅是步行街上那家服裝賣場的店員,選擇暫時按兵不動,進一步調查與這群人有經濟往來的戶頭。
二十三日早上,經過將近二十小時的緊張調查取證,貴安市市局確定以前科詐騙犯為首的犯罪團夥,針對市內年輕女性所進行的假奢侈品欺詐一案受害人員高達數十名,涉案金額近千萬;在固定已掌握的證據後,於二十三日下午正式實施抓捕。
將向書洋從一名普普通通的服裝賣場店員發展成“肥羊”的銀飾店老板林慶生,於當日下午三點從自宅中落網。
前期調查動用了大量人力物力,把人抓回來後吧,審訊工作倒是相當簡單……黃馬甲一穿、玫瑰金手鐲一戴、審訊位上一銬,基本上問啥答啥,看著比誰都乖巧。
季思情特地抽了個空騎著小電瓶前往市局聽審,她趕到時,審訊室裡的林慶生正溫順地向兩位審訊民警交代案情。
交代出來的情況,和先前劉隊和季思情走訪後推測出來的情況大差不離……林慶生以銀飾店為掩護,從“客戶群體”中精挑細選出有一定存款、愛慕虛榮的年輕女性,以各種手段拉近關係後,以一真九假的比例,把手頭的仿真奢侈品賣給女客戶。
打折的“假奢侈品”便宜的幾千,貴的幾萬,落進局中的女性受害者一般在購買過幾次後就拿不出錢來了,這個時候以老板牌麵出場的林慶生和他的那倆“富二代朋友”就會故意邀請女性受害者進入聲色場所消費,進一步“推波助瀾”受害者們的虛榮心;然後再讓“神通廣大”的、能夠弄來便宜正品奢侈品的詐騙犯出麵,巧言令色讓女性受害者不惜借錢欠債也要買下能夠“抬高身價”、讓自己步入“富婆”行列的假貨……
整個社會市場都在烘托“女人愛自己的方式就是為自己消費”、“超前消費更聰明更有智慧更會享受”的氛圍,林慶生團夥物色到的受害者,哪怕是比較機靈的、能在借貸消費前及時抽身的,最少也會在他們這群包裝出來的富二代所介紹來的“賣家”手頭,買上那麼一兩款假包。
向書洋全程都不知道自己入了局,更不知道她以為的“友善和氣又大方”的、循循善誘地教她如何活得像個“精致獨立女性”的“男閨蜜”林慶生,就是把她推進絕路的黑手之一。
她在決定“斷舍離”、稍微“委屈一下自己”出掉部分“收藏品”來渡過難關時,著急地請求林慶生幫她聯係當初告訴她奢侈品能保值還能升值的賣家,林慶生推諉過後,已經無力償還欠債利息的向書洋隻得在網上聯係了一家寄賣行(當鋪)的業務員,請人家到自己家裡來估價。
估價的結果……就是扔在床上的酒瓶和那版頭孢。
季思情默默看著審訊室裡痛哭流涕地說著什麼“我也不想的”、“我也很後悔”、“我不知道她會這麼想不開”的林慶生,掏出電話打給竇女。
“……這種算不算謀財害命?下到地府要去哪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