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範舟家裡還是老樣子, 兄妹兩個合力經營著跑腿幫,除了同城跑腿外,也隨便接些新店推廣、家政勞務中介、寵物寄養之類的能賺個三瓜兩棗的零散活計。
畢竟這兩年經濟不太好, 不多發展點兒業務他們這種小團體也很難活下去。
好在範家兄妹兩個都沒結婚沒孩子、沒房貸沒車貸的, 哪怕收入慘淡點,隻要不亂揮霍就能過。
範海出去跑業務去了,範舟在家裡留守,季思情上門來做客, 範舟就把他們跑腿幫幫人家做新店推廣時店家贈送的小吃拿出來招待她,兩人一塊兒癱在沙發上磕著瓜子就鹽酸(一種街頭小吃)、聊著共同的朋友圈子這段時間的新鮮事。
“趙樂樂和俞峰他倆準備搞個組織戶外活動的小公司,葉大小姐入股了,我也想去插一腳的,不過我哥不讓。”範舟開了罐啤酒拿在手上, 不爽地道,“我就想跟著他們賺點零花錢,怎麼就不行了,真是的。”
“你哥也沒錯,他們幾個有錢人家的二代合夥做生意, 賠了就當花錢找樂子, 咱們這種窮人家的就彆瞎摻和了。”季思情勸道。
俞峰官二代, 葉天薇富二代, 趙樂樂雖說因為性向的問題和家裡鬨得不痛快,但她家老爺子肯給她錢花,每次出來玩身上穿的都是名牌貨, 家境也差不了。
“你怎麼也說這種話呢,我又不是純想沾光抱大腿,今年咱們跑腿幫生意比去年差多了, 我這不是想多找條能來錢的路子緩解下壓力嘛。”範舟有情緒了。
季思情想了想,索性換個法子勸:“你得這麼想,如果說俞峰他們搞這個戶外活動公司,是我有興趣,我想把我的家底兒掏空了投進去跟他們一起搞,你是不是得勸我幾句?”
範舟一臉蛋疼:“……好吧,我是得勸你穩妥點,彆跟著他們一塊兒瞎胡搞。”
“是吧,我的錢來得不容易,你不忍心我拿錢去打水漂,那你的錢來得也不容易啊。”季思情樂道。
範舟無奈地道:“好吧好吧,咱不說這個了,你這回有一周假期,那回頭要不要把俞峰趙樂樂他們都約出來聚一聚?”
“行啊,也是好一陣子沒聚過了。”季思情道,“你來組織的話,約個經濟實惠點的地方咱們AA,不然總讓他們花錢請,也怪沒意思的。”
“這可難,俞峰還好說,葉大小姐指定得費心思招待你,誰讓你是咱們這幫人裡麵最有牌麵最難約的那個呢?”這回輪到範舟樂了。
季思情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皮……她也不是故意耍大牌,這不是工作性質的關係嘛,出差出任務的時候哪顧得上社交啊。
葉天薇一聽大夥兒約聚會季思情要來,果然就大包大攬地搶過了安排行程提供場地的重任,還把地兒定在了她家經營的景區酒店……住一晚房費都要上千塊那種,擺明了不給季思情這個窮鬼AA的機會。
確實舍不得出這種離譜房費的季思情,隻得厚著臉皮跟過去玩。
一幫子年輕人坐著小車唱著歌開開心心地自駕去景區遊玩時,真源山君也在G省景區裡晃悠。
G省是經濟欠發達大省,同時也是旅遊大省,全省N個熱門旅遊景點,幾乎所有的城市乃至鄉鎮周邊都有景區;每年一到天氣熱起來的時候,全省境內不管是熱門景區還是冷門景點,都有全國各地來避暑的遊客出沒。
真源山君漫無目的地晃來這個古寨景點,就到處是穿著少數民族服飾拍照打卡的遊客,和擺攤兜售各類本地特產的苗民。
真源山君混在遊客堆裡走上古寨前的小橋,每天定時出現、給遊客贈送迎門酒的苗族嬢嬢就熱情地端著用大海碗裝著的米酒把他的路給攔住了。
喝酒這種事兒山君可不慫,一氣兒灌了好幾碗,天天來送迎門酒的苗族嬢嬢們都高興壞了,覺得遊客這是喜歡她們的自釀米酒,其中一位大娘還想把一看就海量的山君拉到家裡去做客……
真源山君可沒那臉白喝了還要白吃,連忙擺手拒絕,自個兒掏錢去混了個老年旅行團的長桌宴。
一頓長桌宴下來,被遊客和本地人當成“能喝又能吃、特彆豪爽的北方大漢”的真源山君,硬是成了特彆受旅行團的老頭老太太們歡迎的“團寵”……一位從首都來避暑的老爺子說啥都要把自家那個大齡未婚的閨女介紹給他。
真源山君敬謝不敏,應付了會兒後找個機會腳底抹油開溜。
溜出古寨、爬到山上,遠遠躲開那群熱情過了頭的老年旅行團,真源山君回頭望一眼山下人流如織的古寨景點,忍不住自語道:“如今的人族,對生人真是沒多少戒心了。”
旁邊就有聲音笑道:“山君一身正氣,旁人見了隻覺威武,自不會將山君當做賊寇來防。”
真源山君扭頭一見來人,連忙拱手行禮:“原來是此間山神,不知如何稱謂?”
嘴上客套,山君心下不免有些懊惱,也是這當下人間個個熱情好客,弄得他都失了警惕,有人靠近竟渾然不覺。
“小老兒守黔中武陵山一地地脈,山君喚我作武陵公即可。”武陵公客氣地拱手回話。
山君打量了下這武陵公,估摸出他有千百年修為,乃是大劫前的鬼修,便好奇地道:“敢問武陵公,這一代民間好客風氣,是古來便如此麼?”
“那倒不曾。”武陵公哈哈一笑,拿拐杖遙遙指向山下那處繁華古寨景區,道,“我聽山君是中原口音,想是從中原而來罷?不怕山君笑話,你我腳下這片土地,舊時山匪橫行,官兵又與匪同,苗民無不自危,村寨皆需以山石圍出高牆,聚村落為屯堡,為能勉強自保。”
真源山君有些意外,不過扭頭看看山下那以屯堡為名的、全是石頭建築的古寨景點,又不那麼意外了。
“難怪此間村寨景致與中原大相徑庭,原來是有這般因緣。”真源山君又是感慨,又是懷念地道,“看來這一場大劫過來……並不止是中原風貌換了,這全天下皆都變換了模樣。”
真源山君渡化形雷劫時,人間尚是北宋年間。
當時他尚且不是山君,隻是個略有道行、心智亦尚且不夠成熟的小妖,化形成功便急匆匆收拾了下行頭下山,懵懵懂懂地跑到了汴京城中。
其時仁宗在位,汴京城之繁華為舉世之最,真源山君深羨城中貴人不耕不織豐衣足食、出入皆有一眾奴仆前呼後擁威風八麵,心中種下了權勢的種子,回到山中後便廣納群妖,聚眾稱君,很是過了幾百年逍遙自在日子。
五百年末法大劫大亂了世間秩序,這人間的城市繁華富貴更勝往昔,當年那些使奴喚婢飛鷹走狗裘馬輕狂的貴人卻不見了,上下尊卑也不是世間通行的道理了,這讓真源山君頗為不適。
但……真源山君並不討厭如今的人間世。
他那時候假扮鄉間財主出山采買,因體格魁梧麵相凶惡又是個生麵孔,真個叫處處受防、處處受限;尤其那車船店腳衙,但凡聽到他口音與本地有異,必要將他視作肥羊,狠狠宰殺一番。
便是再學不了那使奴喚婢裘馬輕狂的貴人,像如今這般,也甚好……山君心頭如此想,嘴上也就這般說出了口。
同為千年修士的武陵公感想與真源山君差不多,笑著點頭附和道:“小老兒曆經數朝,如今這盛世,確實是更合小老兒心意些。”
武陵公又熱情相邀道:“本地苗人與小老兒供奉了些瓜果酒水,山君若無它事,不若移步到小老兒廟中用一碗水酒?”
“固所願也。”真源山君聽到有水酒,興致上來,拱手謝道。
一高一矮兩個行走在武陵山中某處的女子,矮的那個忽然變色,扭頭看向古寨景區方向。
“藥奴姐姐怎麼了?”高個兒女子奇怪地道。
“玉奴妹妹,我聞到了真源那頭大老虎的氣味,從那頭飄來的。”矮個兒藥奴緊張地道。
高個兒玉奴一驚,臉色也有點發白,不過她又很快想到了什麼,強自鎮定地道:“季女官不是說真源不做山君,入了七部做甚‘顧問’了嗎,既然進了公門,應當不會再與你我為難了吧?”
“這可不好說,那虎妖氣量狹小,想來還沒忘記當初你我兩個得罪他處,不然他大老遠從中原跑來黔地做甚?”藥奴擦了把冷汗,害怕地道,“算了,你我還是彆在此地逗留,趕緊躲回七部去,那裡好歹是公家地盤,想來真源也不敢亂來。”
玉奴為難地道:“這……姐姐,咱們不找明悟門舊址了?”
“還找什麼呀,公家都能打上門去找混沌凶獸的麻煩了,你我就算找到明悟門舊址、翻得出那些玄門修行功法,也不過是錦上添花,換不來多少富貴,範不著拿小命去博。”藥奴催促道。
玉奴一聽也是,再不勉強,跟姐姐一道捉急忙慌的跑出了武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