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ko仔細想了一下,拽了拽太宰的袖子,有點心虛地問他:“那個,阿治治,我應該沒有得罪過你吧?”
這人狠到自己的墳都敢挖,還有什麼事他乾不出來?
太宰看著她的眼神高深莫測,拖著長聲:“你覺得呢?”
Yoko謹慎地倒退一步,眼睛四下亂瞟:“也、也許有過吧,但我從來沒真正害過你呀,你不能這麼記仇。”
太宰倏地露出個惡意滿滿的笑容,活動著手指,往快要炸毛的少女那裡逼近一步:“哦呀,你是這麼想的?”
“雖然總是互坑,但是……但是你也有贏過啊。我跟你講,小心眼兒老得快!”
太宰挑了挑眉。
“而且——”
Yoko縮著脖子,一臉控訴:“得知這個世界的你死了,我哭了很久呢,看我對你多好啊。”
太宰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奇怪。
“真哭了?”
“是、是啊。”
他歎了口氣,像是改變了什麼主意,也不嚇唬Yoko了。
“該說你是傻還是什麼呢。”
太宰撿起鐵鍬,站在墓碑前看著上麵的字,語氣平淡:“他並不是我,阿橫以後彆再認錯了。”
這句話裡帶著不易察覺的疏離和警告,可以看出來,太宰有點生氣。
“可是他也是太宰治啊。”Yoko垂著眼,訥訥道:“他也許是世界線拐了個彎後的未來的你。”
——因為知道你有可能走到這種結局,所以不能不管呀。
太宰定定地看著Yoko幾秒,隨即把頭轉過去,露出一副生無可戀的神情。
“……算了。”
Yoko:???
他歎了口氣,話音裡帶著點做作的惆悵:“跟你討論這種事,我大概也是傻了。”
“快道歉,我覺得你在鄙視我==”
“才沒有鄙視。”太宰“嘁”了一聲:“我隻是在嘲諷。”
兩個都在裝傻的人互相瞪視幾秒,又同時嫌棄地撇過頭。
冷戰不到十秒,Yoko就開口了:“你帶著鐵鍬,不會真要挖墳吧?”
“你猜~”
Yoko清了清嗓子,一臉肅穆地勸道:“我覺得以你的尿性,墳裡說不定有機關,或者特彆惡毒的詛咒。”
太宰睜大眼睛,不可思議道:“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Yoko指著他身上的繃帶,一臉無辜:“木乃伊啊,金字塔裡的那種老罐頭,敢挖墳就詛咒你不得好死。”
太宰:“……”
“要不還是算了吧。”Yoko兩手一攤,用商量的口吻說:“你對這個世界的自己是有多大仇多大怨啊,乾嘛死都不讓他消停呢。”
“墳頭蹦迪的人沒資格說我吧。”
太宰蹲下身,用手指尖戳了戳墓碑,歪著頭,目光有些古怪,還有些迷茫。
不過很快,他又恢複了平時的樣子,微微沉聲道:“我懷疑,這個世界的太宰治並沒有死。”
這回輪到Yoko瞪大眼睛:“你從哪兒得來的消息?”
“我先前潛入港黑……這件事一會兒詳細說,先幫我把這墓石起開。”
夜黑風高夜,挖土盜墓天。
一個義校校長,一個港黑乾部預備役,都是體麵人,單拿出來也是威震一方的存在,現在擼胳膊挽袖子,頭碰頭乾起倒鬥大業。
太宰挖了一會兒就說手酸,然後把鐵鍬一扔,坐在旁邊的墓碑上指揮Yoko乾活:“哎,往左挖挖,用點力氣……對,再往右……”
由於太宰光說不練,Yoko怒氣衝衝地一鐵鍬削向他毛絨絨的腦袋。
太宰迅速一蹲,剛躲過去,第二下就被鐵鍬砸個正著。
“自己的墳自己挖!”
Yoko一腳把他太宰揣進坑裡,他隻好慘兮兮地做起了挖土工。
石板撬開,土層挖穿,一個漆黑的木盒子暴露在空氣中。
Yoko跳進去捧出木盒。
“這年頭不流行土葬。”Yoko似感慨般對太宰說:“看見了沒?無論你生前多偉大,死得多悲壯,最後這個小盒才是你永遠的家。”
所以珍愛生命,遠離自殺。
“小姐,請不要把我代入這個小盒,謝謝==”
太宰把瓷白的骨灰罐從木盒裡拿出來,剛要掀開蓋子,就被Yoko壓住手背。
她深吸一口氣:“你先等等,讓我做個心理準備。”
少女皺著臉,似乎想擠出兩滴黃鼠狼的眼淚,再說上一句“阿治你死得好慘”。
沒想到對上太宰揶揄的目光,她啥也擠不出來了。
”開吧。”她乾巴巴地說。
瓷器摩擦發出“哢”一聲脆響,太宰掀開蓋子,用手電筒一照,裡麵的灰白色粉渣映入兩人眼中。
“這是……真骨灰嗎?”
太宰毫不忌諱的伸出手指拈起來一點,放在鼻子底下聞。
“不愧是阿治,連是不是自己的骨灰都能聞出來。”Yoko讚歎地鼓起掌。
太宰抬起頭,用一言難儘的眼神看著她:“不,我隻是在聞這玩意兒是不是骨灰。”
什麼樣的牛人聞個骨灰就能確認身份?DNA都沒這功能好嘛。
少年小聲抱怨了一句:“我又不是狗。”
“對哦,你是貓派。”Yoko目光灼灼地看著他:“阿治阿治,你喵一個~”
太宰仿佛沒聽見,把指尖的灰撣到瓷罐裡,語氣十分平靜:“果然不出我所料,這不是骨灰。”
“喵一個嘛,阿治治~”
“甲醛味還沒散儘,就是一罐牆灰粉。”
“阿治,喵——”
太宰冷漠地用一根手指頭將Yoko湊過來的臉推遠:“這位小姐,我覺得你今晚過於纏人。”
他用洞悉一切的眼神看著她,漫不經心地開口:“遇到什麼事了?”
剛才太宰扛著鐵鍬走過來時,沒有忽略Yoko目光中一閃而過的欣喜,和想要證明什麼的急迫。
類似於被困孤島的倒黴蛋,突然發現島上還有另一個人,細問之下才知道兩人竟然還是老鄉。
果然,太宰這句話一問出來,Yoko的臉就垮了下來。
“遇到了點事,不太開心。”
“織田作養了十六個孩子。”
“芥川君長大了,不好玩了。”
“以前認識的人,都不認識我。”
Yoko蹲下,拉了拉太宰的袖子,糯糯的聲音問他:
“阿治,能不能彆死呀。”
對於強大的城市意誌而言,人類不過是生活在他們身上的一種族群,和花鳥蟲獸沒什麼不同。
人類會潛下心觀察螻蟻的日常嗎?
不會。
隻有這個橫濱的主人,哪怕被嘲笑也喜歡和“螻蟻”廝混在一起,會加入到他們的生活中,會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像一個人。
人類,是很怕寂寞的生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