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上,天帝正與眾位仙家商議朝政。
門口是兩隊把守宮門的仙將,殿外一片安靜,誰也不敢開口擾了朝政。
因此,當雲端傳來幾分危險氣息的時候,仙將們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不免紛紛戒備起來。
一般這個時間是不會再有人過來的。
然而,此時雲端之上,卻有一人朝著金鑾殿的方向來了,速度很快,仿若天際墜落的一道流星。
當這人落在了殿外的時候,仙將們看清他的樣子,頓時都愕然了:“太子殿下?”
也不是他們大驚小怪,而是太子殿下在他們眼裡一直是衣冠楚楚氣質高雅的,仿佛明月一般溫和美麗卻又高不可攀。
而此時的太子殿下卻穿著一件出征時的戰袍,殿下喜潔,就連戰袍也是如月的雪色,隻是衣袍上染了幾點猩紅刺目的血跡,仿佛雪上暈染出的幾朵血花。
太子的神情也不似以往溫和,雖看著還是從從容容的,身上那股子氣場卻莫名讓人覺得害怕。
仙將們紛紛對視了一眼。
他們也知道太子殿下這段時間奉旨去了大荒除妖,卻不知他為何匆匆回來了,彼此看了看,一個年長些的仙將便站出來,躬身道:“太子殿下,請容卑職進去通稟……”
話猶未完,就看見太子仿佛沒聽見似的徑直往殿內走了,幾位仙將都是一驚,忙要出手阻攔,隻是因為對方身份尊貴也不敢真動手,就很輕易地被太子的靈力給震開了。
看著太子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幾位仙將對視了一眼,心裡都有些茫然和不安。
太子殿下這樣子看著還挺嚇人的。
*
殿外的動靜眾位仙家自然也不可能沒有察覺,隻是當看見衣袍染血的太子殿下走進來的時候,眾人還是禁不住吃了一驚。
太子殿下以往總是光風霽月衣衫整潔的樣子,現在這副樣子不免就讓人以為大荒出了什麼大事。
一時間,眾位仙家心裡也是直打鼓,這得多大的事兒才能讓殿下以這副狼狽模樣出現在殿上。
陸驚鴻就站在第一排,看見裴宜之忽然出現時也是眸光微動,昨夜天帝回來時是帶了傷的,他去凡間必定沒討著什麼好處。
想到在蓬萊島時太子與他師妹的親昵樣子,他便猜測太子匆匆而歸必定也是為了昨夜之事。
思及此,他看向天帝的眼神便帶了微微帶了些譏嘲和看好戲的神色。
裴宜之站在陸驚鴻身邊頓住腳步,沒看他,隻是不急不緩地向天帝行了一禮。
坐在高位之上的天帝俯視著台階下的青年,長眸微不可察地帶了些審視,語氣聽不出什麼情緒來:“不聽傳召,擅闖宮門,太子什麼時候如此不懂規矩了?”
裴宜之神色從容,氣質雖是高雅溫和的,但在和天帝對視時卻沒有半分勢弱,他沒有說話,原本這副模樣也沒什麼,但在此時的金鑾殿之上就仿佛是在與天帝對峙似的。
饒是
他還沒開口,殿內的仙家就已察覺到了這對父子之間的不對勁,就算以往兩人也並不親近,但也沒有這種幾乎令人窒息的劍拔弩張之勢。
就在這時,陸驚鴻卻忽然開口:“陛下息怒,皇兄一向敬重陛下,這一次許是有什麼急事吧?”
聞言,朝中的眾仙家倒是有些意外,沒想到二殿下會開口求情,因為太子殿下待人親和處理政務也頗為優秀,大家都是極敬重他的,因此對求情的二殿下也有了幾分改觀,覺得他也不似傳聞裡那般上不了台麵。
但沒等他們附和二殿下,他們那位做事一向滴水不漏的太子殿下卻開始拆台了,隻聽殿內響起一道冷靜淡定的聲音:“倒也沒什麼急事,隻不過有一句話想問問父皇而已。”
若說先前太子和天帝之間隻是平靜下的波濤暗湧,在他說完這句話以後,傻子也能看得出太子這話十分的大不敬,但他的不敬卻又是神態平和語氣鎮定地表現出來的,就讓人感覺真要挑錯都不知從何下手。
天帝的臉色便冷了一冷,叱責道:“太子這是什麼態度?”
“態度?”裴宜之的神色依舊平和,卻莫名讓人感覺尖銳,他看著天帝,語氣有些淡,卻依然一派君子端方的樣子,“陛下都差點兒殺了我的師妹,還指望我有什麼態度?”
這話一出,滿殿寂靜。
天帝的臉色都青了,顯然沒料到一向聽話規矩讓人省心的太子會為了一個女人這樣頂撞他。
*
程然在上古的秘境也就待了幾個時辰,等她出來時外頭都已經天亮了,師尊就在水澤邊站著,仿佛在等著她出來似的。
程然遲疑片刻,才朝大澤走去。
她沒想過她和師尊竟然已經認識了那麼久,在過去的萬年時光裡,師尊一直陪著她,就算她失去了記憶,他也沒有放著她不管。
他是她穿進書裡後認識的第一個人,也是相處時間最長的人,她把他當成親人,最好的朋友。
他應該也是如此吧。
所以,在她投胎以後,他會找到她,將她接回自己身邊,對她百依百順十分縱容。
但她在失去記憶的那段時間卻因為他對她的好而動了心,他當時是怎麼看她的?
他把她當朋友,還收了她當徒弟,她卻喜歡上他,他會不會覺得惡心?
程然腦子裡的想法亂成一團,記憶也有些混亂,一時就有些不知該如何麵對他了。
但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他或許也沒有在意這個?
她便定了定神,走到了水澤邊,習慣性地叫了一聲師尊。
鄔令儀卻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那雙清冷似霜的眼眸似乎漸漸帶了些彆樣的情緒。
因為過去的那十七年她都沒有投胎前的記憶,所以現在兩人也可以算是久彆重逢,她應該有很多的話想說才對,但她卻隻是沉默著,在他的視線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對現在的她來說,和少年的師尊在一起度過的時光就像是上一世的事情,而現在
她隻是他的徒弟,將他當成應該敬畏的長輩,根本沒有辦法像過去一樣和他輕鬆自在地說話。
過了會兒,鄔令儀將一枚靈元丹遞給她。
程然怔了下,對上師尊清冷深邃的眼眸,接過了這枚靈元丹,下意識道:“謝謝師尊。”
靜了片刻,鄔令儀的視線落在少女秀美濃密的睫羽,道:“我不想聽見這兩個字。”
程然詫異片刻,一想也對,她這樣道謝是太生疏客氣了,難免讓人寒心,忙描補道:“……師尊,我知道了。”
鄔令儀盯著她,那樣子就仿佛遇見了什麼修煉瓶頸。
程然:“……???”
但她也沒多想,師尊本來就挺高冷寡言的。
她低頭將他給的靈元丹吃了,靈元丹是修複內傷的高級丹藥,她隻是受了些微輕傷,吃下以後便感覺身體迅速恢複了。
她看了一眼師尊,他已經移開目光,正望著清澈碧綠的潭水。
師尊給她靈元丹應該是已經知道天帝來找過她了,讓她恢複記憶應該也是因為這個。
他帶她來凡間就是為了避開天帝,但天帝卻顯然並沒死心。
因為原劇情的緣故,她之前還對師尊十分忌憚,想著要遠離師尊,但現在她很清楚他是絕不會傷害她的。
劇情從一開始就和原劇情不一樣了,這個師尊也和書裡的並不一樣。
所以,她想了下,就問:“師尊,天帝的事情該怎麼辦?”
鄔令儀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轉頭看她一眼,反問道:“你還記得過去修煉的法術嗎?”
頓了片刻,程然點了點頭。
在她被鄔令儀撿到以後,他們就幾乎沒有分開過,因此鄔令儀學的那些法術她也都已經看明白了,加上他有意教過她,天族和妖族的法術她大多都是學會了的,隻是缺少實際運用而已。
現在想來,師尊對於她的修煉並不上心,應該是因為她就早就學過這些了。
隻是……師尊怎麼會問起這個?
想著,程然望著師尊輪廓冷峻線條流暢的側臉,心裡閃過了一個有些可怕的猜測。
“師尊……”
不等她問出自己的猜測,鄔令儀就已經先打斷了她的話,語氣平靜鎮定:“隻要你多加練習,現在的天帝已不會是你的對手。”
聞言,程然的心怦怦直跳,望著他,遲疑:“師尊的意思是……?”
鄔令儀垂眸看著她,語氣篤定:“你儘可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