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渡口, 縷縷夜風拂過,江麵水霧飛浮,好似細雨如芒。
一艘樓舫停泊在江畔。
雕梁畫鳳, 金燈懸壁,華貴無比。
蘇湛羽踏上棧橋。
便見船舫外守著幾名竹笠遮麵的護衛, 皆是暗紫衣飾,軟甲帶劍。
“大人已等候多時,世子這邊請。”
其中一人抬手示意, 領他至上層船艙。
樓舫上下兩層甚是寬敞, 彆具一格的華美,如此良夜,賞江觀景自是絕佳。
隻是這舫中,隨處站守紫衣護衛,劍戟森嚴。
除卻二樓清幽雅靜。
將他讓到二層,護衛便即刻離身。
透過晶瑩耀目的碧玉珠簾, 隱有人影朦朧在船艙內。
蘇湛羽深了眸光, 沉默片刻,拂簾而入。
艙內很是敞亮,書案, 臥榻,雅座, 入眼儘是精貴。
一扇窗支棱開, 正對長案。
沉香縷縷自金玉香爐中彌散開來,一人側身立於案旁, 提筆潤墨, 揮書的動作行雲流水。
他身著純墨色披風, 寬沿兜帽鑲領暗紅, 遮住半邊臉龐,不辨容色。
江風輕輕吹來,襟帽微動,夜色光影下,襯得他神秘莫測。
聽得門口珠簾清響,那人手上行書未停,低緩一字:“坐。”
他語氣頗有幾分閒適,但蘇湛羽並未覺半刻輕鬆。
眉宇深斂著,徑至雅席,拂衣落座。
那人並不著急回身,筆端掠過墨硯,優雅落箋,繼續寫著未完成的信。
好似這天地之中,沒有什麼能影響到他。
他的字很漂亮,筆跡深凝,秀雅從容。
一封書罷,他擱筆,取過手邊私印,往朱砂硯沾壓了下。
“楚江之水從九夷而下,脈連楚都,此處渡畔可一覽山水之色,最是妙哉。”
那人徐徐道來,清泠的嗓音,若一泓幽泉,緩緩傾覆心頭。
蘇湛羽凝眸一眼那墨色背影,漠然道:“尉遲大人邀本世子來此,若隻是為了觀賞夜景,就不必了。”
對他的冷淡,那人似乎未有多大反應。
隻聞得細碎一笑,“初吟。”
話落,珠簾再次響動。
蘇湛羽皺眉望去,隻見一女子手托玉盤,輕盈而入,腰間環配隨著那嬈曼的身姿輕微作響。
她衣縷輕薄,腰肢半露美臍,豔紅裡裙低胸,不及肩頸。
外罩的紅紗朦朧半透,更添欲露還羞的風情。
不得不承認,這般豐盈窈窕的身材,很難讓男人移開眼。
饒是蘇湛羽這種在京都見慣了美色的,也不由一眼驚豔。
隻不過,見歸見,他向來對之類奴顏媚骨不起興致。
初吟步伐嫋娜,來到座旁跪下,將盤中盞遞到他麵前。
一顰一笑,皆是媚意:“世子爺,喝茶。”
蘇湛羽心思不在這兒,隨手接過,飲下一口。
他沒這閒情雅致等著,正要不耐煩,便聽長案處那人淡淡出聲。
“我倒是好奇,蘇世子不顧和池將軍多年的交情,背著豫親王也願和我合作,為的什麼?”
手中茶盞微微一顫,蘇湛羽眸色暗下來:“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尉遲亓也不生氣,兩指輕輕捏起蓋了章印的信,近唇吹了吹墨痕。
他自顧斯理地做著手中事,蘇湛羽越發不耐,方欲作聲,一雙蔻丹精致的纖纖玉手落入他眼中。
初吟俯身過去,傾壺替他倒茶,茶滿了,壺放下,半彎的腰身卻未坐回來。
這般姿勢,垂眼便見那魅人的雪溝。
初吟紅唇含笑輕啟,半伏在桌上,柔柔媚媚地喚他:“世子爺……”
蘇湛羽清俊的臉上浮出不悅。
這些年來,千方百計想要勾他的女子不在少數,可他最是不喜。
抬手正想將人推開,然而指尖剛碰到她肩,蘇湛羽視線忽然一恍惚。
一陣眩暈襲來,迫使他闔目,略過片刻,深皺的眉眼重新睜開。
眼前妖媚豔色變得模糊,慢慢漸轉清晰後,卻成了另一人的嬌純笑顏。
蘇湛羽一瞬恍了神,仿佛看到她一身鮮紅嫁衣,坐在紅綃帳下,對他露出清麗的笑容。
初吟攀上他的手臂,美豔絕倫的臉緩緩靠近:“……蘇世子。”
和那雙若漆點水的眸子對了個正著。
恍若墜落無儘漩渦,蘇湛羽愣愣呢喃:“笙笙……”
望見那麵容的主人嫵媚而笑,他動情的眸光瞬息泛濫,一把將人拽過來。
生怕懷裡的人跑了,蘇湛羽緊扣那婀娜腰肢,滾燙的呼吸噴灑在她頸窩。
抑不住發顫的聲息:“笙笙……”
初吟玉臂勾脖,附到他耳邊輕聲嗬氣:“爺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倏然入骨,難再隱忍,畢竟那個姑娘,是他惦記了兩輩子的渴望。
蘇湛羽兩指捏住她下巴,狠狠吻上去。
外紗滑落一邊,露出白膩的肩臂,他仿佛是壓抑了很久,覆在飽滿的力道不太輕。
一聲舒服的嚶嚀,初吟軟軟靠在他身上。
渙散的意識突然被這聲音稍微拉回些許。
蘇湛羽頓住,緊緊閉了眸,再抬眼,身前和自己交纏的,哪裡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個。
心下一驚,他猛得將人推了出去。
初吟跌在地上,反倒沒有絲毫委屈。
麵上依然蕩漾媚態,殷紅的小嘴微微翹起,若無其事地將堆在小臂的紅紗慢慢拉回肩頭。
蘇湛羽還未從方才自己做的事中緩過神,隻聽案邊那人發出低低的笑。
“想不到,世子還是個多情種。”
尉遲亓將信箋疊得整齊,緩緩折入信封中。
而後他終於轉過了身。
毫不在意蘇湛羽惱怒的神情,悠然踱步,在他對麵的軟椅坐下。
手指削瘦,卻很秀氣,抬起,撩過半遮麵容的帽沿徐徐後揚。
披風的兜帽摘下,容顏初露。
他相貌十分好看,觀其貌已是成熟的年紀。
清瘦,眉目分明,皮膚是略顯病態的白,襯之如墨披風,彆蘊淡雅清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