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識撐案起身,快步走出正欲追,便聽身後那人媚媚一笑。
“初吟還當陛下這般人物,真真是不好女色,原來,是早已金屋藏嬌了。”
池衍頓足,冰冷的眸子微側:“你今夜最好是有充分的理由,否則朕索性一旨降罪,連同那尉遲亓!”
麵對男人不怒而威的氣勢,初吟倒是並未有畏怯。
斜倚案旁,語色婉轉:“陛下先彆急著動怒嘛。”
她柔柔站起來,足尖輕點到那人身側。
“當初領兵攻城,陛下礙於楚都舊部勢力難以抗衡,故而留了尉遲大人一命,如今江山已定,想來陛下,正待時機。”
池衍薄唇勾起清冷的弧度:“時機?”
“自然是……”
悠緩嫵媚的字裡行間,如溫柔帶刀,呼吸近他些許:“除掉他的時機。”
池衍淺褐的瞳仁微微一縮。
“陛下應該不會懷疑,在尉遲府,初吟多的是接近他的機會。”
初吟美目隱約勾出一絲陰暗。
襯之誘人的氣韻,一瞬便宛若冷豔的蛇蠍美人。
她唇邊漾著迷醉的笑:“若是我來動手,不是正好,省得陛下來操這份心。”
此言確實不假。
尉遲亓死於非命,首輔垮台,那些大大小小的旁係便無法以此策反,倘若仍是懷疑到他,那也是正中下懷,一並將那尉遲族係端了,朝中必也無二話。
池衍眼底翻湧暗瀾。
看來尉遲亓這寵姬,今夜並非因那人授命而來。
他細眸淡淡掠過去:“你求什麼?”
初吟低頭審視自己嫣然的蔻丹。
絳唇一翹:“初吟是為自己,若不是貿然下手我也插翅難飛,他早該去了。”
池衍目光幽邃,睨她一眼。
那雙極具穿透力的修眸似是要將她徹底看透。
初吟含笑不避不退。
纖纖玉手若有似無地滑過那龍紋袖袍,“求陛下,事成之後,派人將初吟安然送回西域。”
……
不多時,池衍便從禦書房出來,徑直到鳳棲宮。
待他到時,方才得知那小姑娘連夜叫人送自己去了四方館。
池衍怔愣一瞬,最後隻得合目沉沉歎了口氣。
他就晚來這麼會兒功夫,跑得倒是快。
卻也沒法,自己縱容的姑娘,再如何也隻能慣著。
想到什麼,他俊朗的眉目忽而隱隱沉浮。
隨後便立刻吩咐了下去,備馬車到四方館。
*
蘭苑正堂。
酒過三巡,得意儘歡。
屠泉烈酒的醇香彌散滿堂,幽香纏綿肺腑。
玉檀圓桌上杯觥交錯,三人看似都已是酩酊之態。
目光暗自端詳,見太子殿下俊麵深染醉意。
羌王試探笑道:“小王先前所言,不知……殿下可有想法了?”
錦宸捏著殘酒金樽,單手支額,雙眸微眯。
聞言唇邊略微泛出一絲痕跡,淡淡笑著:“羌王也知道,陛下和舍妹婚事在即,倘若真按羌王說的那般,是要將孤置於兩難的境地啊。”
方才對飲之間。
羌王便時不時地向他隱晦表達同盟的意向。
今日午時去了躺宮中,錦宸已從池衍那兒得知,烏羌和尉遲亓許是有所勾搭。
隻不過如今雙方皆是勢力大削。
故而今夜的請宴,羌王蓄意拉攏東陵,錦宸倒也不覺意外。
羌王當然知道,太子殿下並不好糊弄。
隨意笑了一笑:“誒,殿下此言差矣,明人不說暗話,觀今之勢,楚國獨霸一方,想來東陵若要立足,也並不容易,便算是九公主入宮為後,一介女子,又能改變什麼呢?”
說罷,他舉起酒樽,抬了抬手。
意味深長緩聲道:“多謀一條退路,絕不是壞事,殿下如此聰慧之人,定然是明白的。”
錦宸眼角勾著微醺的紅暈。
眸底一片式深靜,已然分不清是情緒幽邃,還是醉了。
沉默少頃,他嘴角略彎,慢條斯理回舉了下金樽。
此間之意,便是達成共識。
羌王眸光一動,暗露喜色,欣然將酒一飲而儘。
錦宸略一仰頭,喉結滾動,烈酒入喉。
空樽把玩指間,他眼底醉意好似深濃了些許,“丹寧郡主酒量不淺,無愧烏羌的女中豪傑,相比之下,孤倒是不勝酒力了。”
聽得此言,羌王開懷大笑。
語氣越發耐人尋味:“殿下和小女這般投緣,不若……就趁此全了這好事一樁。”
旁邊的殷夕蘭執壺傾倒滿樽。
順勢敬他:“夕蘭敬殿下一杯。”
錦宸淡淡一笑,指節輕叩了叩桌麵,示意斟酒。
在他們方才的對話裡,幼潯一時百感交集。
低垂下眸,直到聽見那人的指示,才倏而回過神。
知道他的意思,但幼潯卻是猶豫了。
遲疑著低聲:“醉酒傷人,殿下今夜飲得夠多了,還是莫要再喝。”
錦宸迷離的雙眸斜望她一眼。
一瞬後便又斂回視線,嗓音似有朦朧:“孤確實撐不太住了,隻能拂了郡主好意。”
殷夕蘭將酒收回,善解人意地道了句無妨。
錦宸沒再說話。
似是醉酒的眩暈,讓他意識恍惚得雙眸淺合,隻得扶額支著桌麵。
見他情況,顯然是酒裡那勁兒上來了。
羌王探了片刻,輕聲問:“殿下可還好?”
迷醉間,錦宸低啞了聲兒:“羌王這酒,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又觀察他片刻,羌王淡定笑說:“不過是普通的酒罷了,這兒回竹苑稍有些距離,殿下醉了行動不便,不若就在此處歇一晚。”
說著,他眸色深長地看向那人:“夕蘭,快扶殿下回屋。”
殷夕蘭會意,應聲站起。
正要伸手去攙邊上的男人,卻見他先一步捉過了身側侍女的手。
幼潯一驚,手已被太子殿下捏住,裹在了掌心。
他喝醉之後,整個手心都是滾燙的,但他嗬出的氣噴灑在她手背,那溫度竟要更甚。
她下意識想要掙脫出來,卻發現那人使了些力道。
錦宸將那隻微涼的素手好整以暇把玩指間。
迷蒙的目光流連在她白淨的手上,神情間儘是醉後的慵昧:“幼潯是孤的通房侍女,孤習慣了她在……”
側瞥向殷夕蘭,他斜眉微挑。
聲線被烈酒染得透啞:“今夜讓她陪著,郡主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