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他察覺到千重月竟沒有絲毫要甩開的跡象。
白又白為此仿若吃了定心劑一般,麵上熱情燦爛的笑容頓時純粹了不少。
不過心底還是有些複雜,始終想不明白她到底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好。
【尊主,我發現你脾氣變好了不少誒。】
【這才第二個世界,白又白對你耍小手段你都能坦然接受。】
阿鏡很想感慨一句愛情的力量,即便促成他耍小手段的餌是千重月故意拋的。
千重月抿了口傭人忘記放糖放奶的咖啡,味道入口的時候表情猛地僵住,而後不動聲色地將自己那杯跟白又白的調換了一下。
“是嗎。”
仔細想想好像也是,一向眼裡融不進沙子的千重月,若是早些時候的她出現在這裡,或許在發現白又白人明明清醒了卻硬要裝傻騙人的時候就衝動暴走了。
不過頭一次被人威脅,第二天心情還能如此平和,千重月倒也是頭一回。
興許是因為昨晚那一眼吧。
一眼將白又白消失的那五個月,快速地以第一人稱視角代入了一遍。
二十四小時被看管著的密室,窄小到直不起腰的銀色牢籠,時常透過欄杆甩進來的長鞭,惡魔時不時的恐嚇,還有餓到快要死掉,卻永遠隻能夠看著彆人吃得儘歡。
一遍又一遍的折磨下,他隻能理智地選擇臣服,為了儘力保護自己和無辜人,他扭曲掉健康的心理,將自己硬生生包裝成一條永遠忠誠地愛著主人的好狗。
白又白很聰明,將趨利避害的本性發揮到了極致,也將搖搖欲墜的精神世界藏起來。
所以被拯救出來的他還有清醒過來的可能,而那些硬著頭皮不肯彎腰的人,在傲骨被敲碎,雙膝軟倒在地時,整個人便已經徹底壞掉了。
千重月本來一直到昨天為止,都無法理解斯德哥爾摩這種症狀的存在,直到以弱者的視角來體會了一遍他的無奈與痛苦,這才勉強明了幾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倒不如放棄自己,徹底淪為惡魔的走狗。
白又白的一切欺騙都不是出自於本心,而最終的目的也不過是為了與家人好好活著,千重月沒必要因為這個去介懷太多。
他這一世是在愛的包圍下長大的,有著堅定又柔軟的內心,足夠理智又處處充滿感性。
所以她的毫無緣由的偏袒令他產生質疑,從而無法輕易將信任托付,也很正常。
同樣不愛吃苦的白又白喝了口千重月光明正大調換的咖啡,瞬間轉過頭去表情扭曲了一瞬。
所以她原來不是不生氣,隻是報複的手段委實有些幼稚了。
心裡做好決定的千重月看向白又白,剛好見到他不斷在麵包片上塗抹著甜醬,試圖遮蓋掉嘴裡的苦澀味道,莫名有點好笑。
“白。”
她的稱呼奇奇怪怪的,呼喚白又白永遠隻念一個字。
白又白叼著麵包片,朝著她眨了眨大眼睛。
“其實你想要什麼都可以直說。”
“既然已經發現我對你的容忍度很高,平白去繞那麼多彎路沒必要。”
“我中午會帶你的母親來見你,記得把自己收拾好一點,省得她誤會我虐待你。”
千重月留下這幾句話後便起身離開,無所謂白又白麵上的神情幾經轉變,最終定格在愣怔。
他看著千重月的背影越行越遠,直至最後消失不見,嘴裡叼著麵包始終回不了神。
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他的心情突然像泡了咖啡一樣,有點苦澀。
無奈沒有太多的時間留給白又白去思考這些,既然千重月心裡跟明鏡似的,他也沒必要再用蹩腳的演技來糊弄她了。
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他終於可以見到媽媽了。
千重月言出必行,在臨近午飯的點,從外邊帶回了一個看著滿臉淳樸憨厚的中年婦女。
她看起來非常好說話,像極了影視劇中容易令人心生親近的慈祥婆婆。
可唯有找人找了一個半月的千重月跟言左才知道,白母究竟是有多雞賊。
雖然手段不是很高明,但是她在意識到白又白出事之後,便開始有意留心起四周。
善良又老實的大媽通常都容易讓人放鬆警惕,白母也是利用了這一點,一邊堅持不懈地尋找著白又白的下落,一邊儘可能地利用著周邊人來隱藏自己的行蹤。
她們原先一周前就找到她了,隻是白母警惕性很高,躲在白又白好友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最後還是千重月親自找上門,送上了白又白的近照和音頻,白母這才相信了她們。
“月月啊,我家好大兒在哪兒啊?”
白母站在千重月身邊看著奢侈的大豪宅,新奇的目光中絲毫沒有對好大兒的擔憂之情。
不太適應被長輩親近的千重月有些僵硬,她指了指二樓,示意白又白就在房間裡等著她。
“太感謝你了月月,要不是你我還不知道啥時候能見著我好大兒,還辛苦你找了我一個多月,哎。”
“你先等我去跟好大兒聊兩句,一會兒就來找你哈!”
白母不愧是村裡的種地好手,上樓的時候簡直是健步如飛。
千重月肩膀仿佛還存留著被她重重拍過的感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
而始終徘徊在門口等待的白又白,在聽見樓梯間傳來的腳步聲後,心臟瞬間提起。
直到母親那張瞬息的麵容映入眼簾,他長久以來壓抑的精神終於在那一刻徹底崩裂開。
“媽!”
白又白曆經五個月的折磨,始終不曾掉下過眼淚,如今見了白母一麵,眼眶卻是開始泛紅。
性子熱情直爽的白母在見到清減了不少的白又白,原先強裝鎮定的麵容也碎裂掉,三兩步上前緊緊把找了半年多的兒子擁入懷中。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她拍著白又白的後背,努力挺直的腰背終是在那一瞬彎了下去。
千重月在樓下安靜等待著,直到腦海中冷不丁傳來播報聲。
【白又白幸福度上升20%】
【白又白當前幸福度為42%】
“他剛開始不是25%?”
千重月挑了挑眉,對這個結果產生了質疑。
【尊主,你忘了在他麵前摧殘藏紅花那事了嗎?】
【一連掉了三個百分點你都不帶變一下臉的,嘖。】
阿鏡學著她不屑地嘖了下,而後看見千重月長眉倏地皺起,立馬灰溜溜地遁走。
千重月摸了摸後脖頸,她的確不記得這事了。
沒過多久母子二人便相伴下了樓,看見千重月後,便齊齊朝她走來。
“月月,你是小白的大恩人,請一定要受我們母子倆一拜。”
千重月看著母子二人走過來還沒想好說什麼,猛地便見白母拉著白又白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還準備給她磕個大大的響頭。
如果不是阿鏡在腦海內瘋狂叫她起立,許久沒被下屬磕過頭的千重月還真就坐著接受了。
“阿....姨,不用這樣。”
她頗有些不自在地過去把人扶起來,還帶著白母坐到了沙發上。
白又白坐在白母身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千重月,眸中情緒紛雜。
“我跟小白說了,你為了找我整整耗費了一個多月,還得躲著那魔鬼背地裡行事,太不容易了。”
“小白也跟我說了,你把他救回來的時候,給他請醫生療傷,還供他衣食住行....”
“月月,你的大恩大德我們不知該如何報答。”
白母沒忍住紅了眼,抬手輕輕拭去眼角的淚。
白又白看了眼千重月跟前的紙巾,抬頭見她壓根沒那意識,隻得起身自己去抽兩張。
“沒關係。”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千重月一臉麻木地說出這句跟她生平理念相違背的話,腦瓜子有點疼。
若不是阿鏡告知在長輩麵前要注意點形象,千重月興許直接說把你兒子報答給我就行。
又嘮了幾句嗑後,白母意欲帶著白又白離開,千重月卻將人留下。
“阿....姨,不用急著離開。”
“我不確定我找到你的消息仇雅雅收到沒有,你馬上帶走白....又白,可能會被她給盯上。”
“你來來回回奔波了那麼久,倒不如先跟白又白在我這裡住下。”
“等我確保你們真正安全之後,你們再離開也不遲。”
千重月幾句話把人留下,最後又換來了白母一番真誠的感謝。
從來沒被人如此熱情對待過的千重月,屬實是有些招架不住,好在一向最有眼力見的白又白,在千重月有點惆悵的目光中強行拽走了白母。
晚上給白母安排好房間,千重月回到房間終於得以放鬆下來。
白母左一句月月右一句月月的,言左跟言右聽到後,躲在角落裡笑了千重月很久。
而憋了整整半天,見千重月隻剩下自己一個人後,阿鏡終於憋不住了。
【尊主,我想不通,我腦子疼。】
【白又白的幸福度還沒到達指標,你就答應過幾天放他走,這後麵還怎麼搞。】
不料千重月聞言隻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突然提出了一個賭約。
“要不要跟我打個賭。”
“就賭他今晚會來找我,說他不想走。”
她如此自信的樣子莫名戳中了阿鏡的勝負欲,它立馬就應下這一場在它看來勝算很大的打賭。
【我賭他不會來!】
【離開的機會就在眼前,你不留他誰想繼續待在陌生的地方。】
“行,我賭他來。”
“如果他來了,下個世界你要給我原先身體1%的體能素質。”
【好!他沒來!下個世界聽我的話!】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