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抽抽噎噎說不出來話的兔子抱在懷裡, 千重月淡定從容地走出林子。
她抬手掐訣,瞬息之間來到了妖界,原先軟成一灘水的白又白嗅到熟悉的味道, 強忍著乏力抬起頭來。
現在他們所處的區域是妖界當中較為妖跡罕見的荒野地帶, 放眼望去一片空曠,說是鳥不拉屎也不為過, 以前也常作為罪不可赦的孽畜的流放之地。
有些好奇的白又白在千重月的臂彎中找了個較為舒適的姿勢, 兩隻又細又長的粉色耳朵一顫一顫的。
現在這片地基本上沒什麼活動跡象,千重月總不至於抓人會抓到這裡來。
始終一言不發的千重月站上脆弱得仿佛一觸即斷的枯枝,半掀開眼皮靜靜地眺望著遠方。
一襲似火紅衣被風沙卷得翻飛不止, 在這荒涼景象之中她倒是成了唯一的鮮豔亮色。
確定方向之後她即刻躍下歪曲的枯樹出發,始終摸不清千重月修為深度的白又白,感覺僅僅隻在幾個呼吸間,就來到了一個與方才完全不同的地方。
待將眼前景色看全之後, 他有些訝異地發現,荒野之地居然還能存在著這樣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方。
以各個種族組成了一個小村落, 就坐落於荒野深處, 若非沒有千重月帶路, 白又白怕是找個百八十年也找不著這個隱藏得極深的地兒。
他從千重月的懷中跳下來, 落地的刹那化為人形, 睜著一雙純粹澄淨的眼眸好奇地四處張望著。
村落之中來往的人不少, 但一個個都似乎看不見他們兩個一般,明明對上了視線, 卻總是視若無睹地路過。
“尊主,他們怎麼好像看不見我們?”
白又白拽了拽千重月的袖子,一時之間忘記了他身邊的這個人有多強大。
施了點小法術的千重月摸了摸白又白的腦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反而任由他拉著自己的袖子,一路帶著他朝村落的最中央走去。
這裡頭每一隻妖的生活習慣同外邊的妖相差無幾,或許更精準些來說,他們此處的氛圍較之外邊不知好了多少,過往每個人的臉上都淺淺洋溢著淳樸的笑容,叫人心頭微暖。
白又白老老實實跟在千重月身側,但一向活潑的他總是沒忍住伸手同路過的人互動兩下,見對方驚恐地瞪大眼睛後,又捂著嘴獨自偷偷笑起來。
有個容貌白嫩可愛的小孩握著一根糖走過,瞬間被吸引走注意力的白又白將手掌放平擺在合適的地方,彎著月牙兒眼等小孩走過,最後生生摸了下對方的腦袋。
小孩奇怪地摸了摸頭,扭過頭看著與往常相差無二的街道,眨了眨圓潤清澈的大眼睛,疑惑地離開。
“嘿嘿好可愛。”
白又白逗完孩子後癡癡一笑,臉上詭異地流露出了類似於慈愛一般神情。
他從拽著袖子到挽著千重月的手,一向藏不住話的他想著方才的小孩,大膽地問了千重月一個問題。
“尊主,我能不能也給你生個小孩?”
正在觀察著四周的千重月聞言步伐頓了下,撇過頭看了眼天真過頭的白又白。
“你可知你是隻公兔子?”
她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他這顆小腦袋瓜子成天到底都在想些什麼東西。
被隱晦拒絕的白又白不開心地嘟起嘴,兩隻手伸過來一齊抱住了千重月的手臂。
“你這麼厲害,一定有能夠讓我懷上的法子。”
“我想給你生個小尊主出來,好不好嘛。”
這些年在兩性知識方麵被完全帶跑的白又白,產生這個想法時腦子裡並沒有裝著太多東西。
他隻是因為太愛她,所以才想要像過去兔族裡的那些小家庭一般,為所愛之人繁衍後代,一家人和和美美。
奈何獨自降臨於這個世界的千重月卻是有些無法理解他的想法,她指尖一捏掐出個封口的訣,讓這隻喋喋不休的兔子稍微安靜些。
穿過眼前這條長街,再拐幾個彎後便達到了千重月此次所要找尋的地方。
村落的中央是一片廣闊的空地,而搭建在最中心的建築物,是一個奇形怪狀陰森詭異的巨大祭壇。
周圍的房屋幾乎都是圍繞著祭壇蓋起,以高處至地點來看,大概形成了一個不規則的圓圈。
眼下天已經快黑了,穿著祭司長袍的幾個人舉著火把將祭壇周圍點亮,而後用一種古怪的傳喚方式將村落裡的人都召集到祭壇周邊來。
千重月帶著止了聲的白又白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海當中,一雙冷冰冰的鳳眸裡映著祭司臉上大片繁複扭曲的黑色符文,深邃的瞳仁幾乎要將一切都吞噬掉。
單純的白又白起初還以為村落裡的人在準備開展篝火晚會,過去兔族也有這樣年年舉辦大型儀式祈福的慣例。
直到與祭壇上花臉白袍人長相相似的另一批人出現,他們喔喔喔怪叫著走出人群,兩成群高舉雙臂抬著一個捆得不成人樣的同族,向著祭壇快速地前進著。
後背莫名有些泛涼的白又白抓緊了千重月的手,他緊張地看著花臉白袍人將類似人質一般的同族送上已經搭好的木架,而後繞著木架子轉起了圈圈。
見他們半晌沒有彆的動靜,擔驚受怕的白又白稍稍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隨之也要同周邊興奮的人群一般,舉起雙手融入儀式當中去。
直到被千重月一把攥住了手腕,茫然的白又白將視線再度投向祭壇中央,發現那群家夥忽然將人質身上的繩子解開,改成將對方的四肢及頭顱綁在五個不同的方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強行壓下的不安感終是藏不住,忘記被封口的白又白抖著聲音問道。
“在獻祭。”
千重月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周邊濃稠的黑氣幾乎要遮蓋掉整片天空。
她數月前在外抓人的時候,意外撞見了某個外出的祭司,當時對方身上的黑氣並不足以引起她的注意,但其怪異的舉止卻讓千重月留了心,閒著的時候跟著對方來到了這個村落。
如此偏僻的地方是她沒有想到的,更沒有想到的是,隱藏在角落的罪惡居然這般駭人。
祭司並非是村落中唯一黑氣纏身的人,換言之,是村落裡的每個人都攜帶著罪業。
他們虔誠而真摯都信奉著古老的秘法,以獻祭生命來達到祭祀的目的。
每年殺一個就算了,他們不乾,非要每周殺兩個,一年約莫殺一百零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