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顧盼遺光彩....”
“皎皎兮....夕似輕....輕什麼來著....”
近來廚房內總會傳來背書的聲音,磕磕絆絆極其滑稽。
路過的魔修總得趴門上偷聽兩句,發現是白又白這隻魔尊的跟屁兔後,又索然無味地走開。
沒啥好猜的,這些酸掉牙的話定然是說給千重月聽的。
殊不知一張嫩臉已經丟光了的白又白,花兩天時間背熟了黑衣女子送來的情話抄錄,終於鼓起勇氣再度找上了千重月。
白又白一路踩著雀躍的步伐來到正殿,一眼看見站在魔宮正門前的千重月,他立刻扭扭捏捏地走過去,有些害羞地靠在邊邊,背對著千重月低聲背起詩來。
“顧盼遺光彩,長嘯氣若蘭。”
“皎皎兮似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回風之流雪。”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尊主,你便如這詩中所描述的一般,美好得令我唔唔唔???”
冷不丁被捂住了嘴巴的白又白瞪大雙眼,被千重月硬生生推離了她的身邊。
見她那側顏冷若冰霜,似是半句話都不曾聽進去,白費功夫的白又白不禁有些許喪氣。
他失落地將手交握在一起,想湊過去問問她是不是不喜歡聽這些,隻要她點頭,那他下次就不說了。
結果腦袋剛探到有光的地方,白又白便同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對上了視線。
“千重月,你倒是好興致。”
“也不知你白日如此逍遙自在,夜晚可否被冤鬼纏身不得安眠?”
來者身著一襲白衣,如雪的長衣之間還繡繁複高雅的金色花紋,將貴氣展現得淋漓至儘。
她仿若置身於一片柔和的白光之中,雲淡風輕地坐在外型同太陽高度相似的法器上,在半空之中用那雙溫柔如風的眼眸居高臨下地看著千重月。
對方眉眼雖不帶有絲毫攻擊性,甚至麵無表情時都像是留有一分笑意,躲在千重月身後的白又白卻莫名有些不喜歡她,多看她幾眼都會覺得不適。
千重月下意識將攥住了自己衣角的白又白擋得更嚴實些,轉而才勉強拿正眼去看這不速之客。
“不得安眠?怎會。”
“饒是夢中鬼,見了本尊也得下跪求饒。”
“倒是你一介善神,不去普度眾生,來本尊的魔界作甚?”
她對來者的身份了如指掌,輕易認出了六界眾生難以見得一麵的善神。
露白對千重月知道自己身份一事並不驚訝,感受到了她的狂妄也沒有生出被頂撞的怒意。
“本座自是為了懲罰你這惡鬼而來。”
“你可還記得那個一夜之間被你屠戮乾淨的村落?”
“唯一的幸存者整整向上天祈禱了近一年,隻為將他的心願傳達給本座。”
“他對你的恨凝結著村落上千人的怨氣,本座如何能對此事坐視不理。”
露白像個高高在上的審判者,寥寥無幾的神是六界之中最為高不可攀的存在,她膽敢以這樣一番姿態來麵對千重月,自是有她的底氣在。
捕捉到關鍵信息的白又白猛地愣神,想起了那個下落不明的小孩。
唯一的幸存者日複一日地將心願傳遞給上天,隻為了讓殘殺自己親人的魔鬼受到懲罰。
這唯一的幸存者是誰,答案不言而喻。
白又白忽然便有些心情複雜。
沒有半分懺愧之情甚至還有些想笑的千重月,最後真就對著露白嗤笑一聲。
“你來的時機倒是正正好。”
“前幾萬年也沒少見有人祈禱,本尊該殺便殺,那時怎不見你來正義審判?”
“怎的,萬萬個人頭請不動你,一個吃人的小鬼頭倒是令你憐惜了。”
千重月雙手環胸,氣定神閒地反唇相譏,絲毫不給對方半點麵子。
從誕生至今便一直將善刻在骨子裡的露白,麵對千重月時難得流露出幾分厭惡,刺眼極了。
“你用不著倒打一耙。”
“神的職責是維持六界秩序,並非懲惡揚善。”
“你雖造了無數殺孽,但終歸是除了不少罪不可赦之人,也算功過相抵。”
“可你這回卻一夜之間屠殺手無縛雞之力的數千妖界民眾,唯一的幸存者還是靠他人苦苦哀求才得以保全一條性命,此次你罪惡滔天,避無可避。”
露白在半空中振振有詞,細說著千重月造的孽,給她定下的罪狀一條又一條。
那該死的村落本就藏得極好,如今隻剩下一個幸存者,對方空口白牙捏造什麼謊言都可以,甚至能夠將大半的村民都形容成無辜群眾,將千重月塑造成殘忍殺神。
自證倒也不是不能自證,隻要千重月聯係一下冥王,讓她撬開鬼魂的嘴問問,亦或者讓那小鬼頭吃點苦頭,老老實實吐出真話便可。
但問題是。
她憑什麼要自證?
“你是以何身份來審判本尊的?”
千重月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忽然發問。
露白抬起高傲的頭顱,幾乎是用一種近乎於憐憫的表情來回視她。
“自然是神,六界的善神。”
“蒼生既然將希望寄托於本座,本座如何有視若無睹的道理。”
“你且束手就擒,隨本座回神界接受懲戒,以免你多吃苦頭。”
露白在雲端待久了,同時被民眾虔誠的信仰捧高了,她絲毫沒有察覺到,她那張慈眉善目的臉,方才表露出的神情究竟含了幾分傲慢。
千重月如同聽笑話一般看她表演完,轉頭召出了黑劍。
“束手就擒?”
“你莫不是以為,這場上隻有你才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