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月白離開後, 白又白站在急速來往的車流前發了好一會的愣。
奉命下來暗中保護著某人安全的仇特助,狗狗祟祟地躲在遮擋物後,緊張兮兮地看著他, 生怕這人受到了過分的刺激,一個晃神就想不開了。
不過遇事便尋死覓活, 實在是懦夫所為,吃了太多苦的白又白早已經收拾好心態, 風輕雲淡地抬手輕輕揉了揉已經摸不到一點兒濕意的眼睛。
他收回空茫茫的目光, 騎著吱哇亂叫的小毛驢漸漸沒了身影。
雖然母親治病的問題得到了解決,但生活畢竟還要繼續, 窮人永遠不能夠停下賺錢的腳步,一不留神可能就給餓死掉了。
白又白晚上下班後冷著臉通過了千重月的好友請求,先一步將她的聊天框設置成消息免打擾。
他將手機一把塞回兜裡,不願再多看一眼那純黑色的醜頭像。
那頭的千重月自是不知道他乾了什麼,此時正笑眯眯地將他的備注改成小兔崽子。
仇特助敲了敲門走了進來,將墜色酒吧轉讓的合同帶到千重月跟前。
“老板, 價格跟那邊已經談攏了,隻要你簽個字,這間酒吧就是你的了。”
仇特助作為一個職業素養良好的下屬,心中雖然滿腹疑問, 卻不會多嘴去八卦千重月這樣做的用意。
一個常年用枸杞泡水喝的人,突然之間收購與她八竿子打不著的酒吧, 怎麼看都有點不良居心所在。
“嗯。”
千重月低頭打字,聞言隻是努了努下巴,讓仇特助把合同放桌上。
“老板,XX集團的李總這周六想請你去他在大學城附近新開的酒樓吃個飯,順便剪個彩。”
一般財富值不夠看的人, 是沒資格直接聯係到千重月的,通常都是仇特助代為傳話。
這老總的小心思直接擺在了明麵上,他想刷一刷千重月的臉,為酒樓日後的生意求個保障。
“大學城?”
千重月將始終沒得到回複的聊天框關掉,想到白又白似乎在N大上學。
仇特助點了點頭,聰明地指出N大就那裡,驗證了千重月的想法。
“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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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
身體莫名有點兒不適的白又白,提前一會兒結束了早上的外賣兼職。
他現在腦子有點兒不大清晰,人又餓得前胸貼後背,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拿著剛賺到的幾十塊錢,到路邊隨便一家店裡去吃點東西。
可是大城市的物價太貴了,隨便吃都得大十幾塊二十幾塊起步的,他吃不起。
舍不得多花幾塊錢的白又白強行打起精神來開車上路,準備回學校去用飯卡吃一頓便宜的中飯,正好現在這個點大部分學生都吃飽了,他也不用人擠人。
乖乖將小毛驢停放在合理區域內,白又白正要進校園,忽得發覺不少進進出出的人在打量著他。
他低頭看了眼,發現因著平台標誌的藍色小馬甲還套在身上。
又累又餓又難受的白又白歎了口氣,從後備箱裡拿出一件常備的外套,穿起來將小馬甲遮擋個大半。
現在天氣逐漸變冷,他也正好有點不舒服,乾脆就這麼胡亂疊穿著,省得脫脫換換的生了病。
入了校園的途中,發消息一直得不到回複的千重月打了通電話過來。
逃無可逃的白又白找不到借口冷處理,隻能夠硬著頭皮接起來,聲音格外冷硬。
“在哪。”
“學校。”
“學校哪裡。”
“食堂。”
“好。”
非常簡短又沒有感情的對話匆匆忙忙就結束了。
有點兒愣神的白又白在對方冷不丁掛斷電話後,心中生出了點不太好的預感。
位置問得那麼詳細,這家夥不會是想過來找他吧?
月白集團來這裡似乎要半個小時,真要命,還是趕緊吃完趕緊走吧。
學校食堂這個點果真是沒多少人了,緩緩鬆了口氣的白又白掏出飯卡來,看著櫥窗裡又少又可憐的剩飯剩將就著點了些,最後還是沒舍得吃葷菜。
他小心翼翼地端著盤子轉身,正準備回到已經選好的位置,非常臉熟的人卻莫名攔住了他的去路。
“白又白?稀奇啊,居然能夠在周末看到你這個大忙人啊。”
“怎麼的,送外賣是被客戶投訴了沒錢了,所以跑來吃點便宜的過渡一下?”
來人是白又白的同班同學,聽說家中有點小錢,平時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非常看不起勤工儉學的人。
白又白跟他沒有交集,也不想有焦急,聽到他這番明朝暗諷的話,隻是冷漠地點了點頭,就準備繞開他。
“誒誒誒急什麼啊?你很餓嗎,看到同學都不會打招呼的嗎?”
“果然學習好的不一定人品好,你素質是喂狗了還是喂客人了?”
富二代吊兒郎當地插著兜,他本想拿鼻孔看人,奈何墊了半天腳尖都沒白又白高。
旁邊的幾個小跟班自然不敢讓大哥丟了麵,紛紛你一句我一句地嘲諷起隻想安安靜靜吃個飯的白又白。
白又白摁了摁隱隱犯惡心的胃部,周邊收拾餐具的大媽大爺不斷朝這裡投來好奇的視線。
他一忍再忍,憋住怒氣緊緊地捏住了餐盤,不願意惹是生非。
“抱歉同學,我沒打招呼是因為你沒有給我打招呼的時間。”
“現在我要吃飯了,如果有什麼事的話,可以麻煩等我吃完飯再說嗎?”
白又白冷靜地開口,臉上沒有半分被挑釁到的怒意。
部分人總是好心地把素質留給一些無可救藥的爛人,沒辦法,誰讓這些人沒素質。
“你吃嘛,我們又沒有不讓你吃。”
“我看看,嘖嘖嘖好可憐,就兩個菜啊,連湯都沒舍得點。”
富二代臉上全是夾雜著嘲弄的虛假憐憫之色,那一盤正常的菜在他眼裡如同難以下咽的糟糠一般。
白又白淡定地點點頭,繞過他就要坐到位置上去,結果後衣領忽然被猛地一拽。
手裡的餐盤差點沒拿穩,他額角青筋一跳,真的有些壓不住火了。
“等等等等,我剛才好像看到了什麼?”富二代誇張地怪叫一聲,故意將白又白外套扯開,露出裡麵格外醒目的藍色小馬甲。
“天哪,居然是外賣員的衣服,你真是什麼衣服都隨便穿啊。”
“這裡是學校,不是你的上帝聚集地,擺正自己的身份啊同學,太丟人了。”
“噫,也不知道這上麵沾沒沾什麼臟東西,惡心死了。”
富二代自顧自說完後,一把丟開白又白的衣領,攤開手在他外套上嫌棄地擦了擦。
靠著一雙手努力賺錢,從來不偷不搶不賣慘的白又白,一隻手捏在餐桌的邊角,顫抖得很厲害。
“你說夠了嗎?可以讓我安安靜靜地吃飯了嗎?”
他在這一瞬間考慮了很多東西。
他在想,富二代的跟班很多,打輸了可能要為自己花好大一筆醫藥費。
若是打贏了,說不定富二代會動用關係把他訛得傾家蕩產,學校也會給他處分,甚至是開除。
上次敢在酒吧裡反抗,除了環境問題之外,在場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那事說出去畢竟不光彩,且是對方先動的手,所以白又白不會遭多少罪。
可這次麵對的是隻在校的小畜生,大畜生會懂得斟酌一二息事寧人,小畜生卻隻會咬著不放。
所以沒權沒勢的白又白,隻能忍。
“吃飯?還吃什麼飯啊你個軟包子!”
“慫不慫啊你,老子都他媽這麼搞你了,還一聲不吭呢?”
“就他媽會用臉騙女人,又窮酸又摳門,你這種貨色給老子提鞋都不配!”
終於透露了幾分暴躁情緒的富二代也上了火,他將小跟班的可樂搶過來,在白又白動筷的那一刻,全都倒在了一口未動的飯菜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