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徹底瘋狂的露白囚禁了起來,關押在那遙遠的神宮中,日日被毒打得皮開肉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饒是如此,露白仍愛他。
可這份愛已經出現了太多永遠無法修複的裂縫,她止不住報複的心,夜從今也咽不下這口被囚禁的苦水。
得不到愛亦得不到至高權利的露白,一邊扭曲地折磨著夜從今,一邊用儘全力想除掉千重月。
她恨自己被夜從今徹底推下懸崖,也恨千重月憑什麼能夠成為瀟灑恣意想殺邊殺的惡神,而她卻要戴上偽善的麵具,日日聽那些不知足的蠢貨哀求禱告。
她早已窮途末路,將自己關進了黑色的牢籠。
除了滿足日益膨脹的野心,她再也找不到彆的解脫之法。
可千重月這樣的人,竟也有了癡心的愛人。
她怎麼配?
露白好恨,露白太恨了。
她想要的她都得不到,千重月卻能不費吹灰之力,坐收一切。
憑什麼?
憑什麼啊。
露白想起過去的一切時,她已經修為全失,如同廢人。
她雙眼空洞地看著灰白的天,安靜地躺在逢春山上永遠冰冷的雪地上。
渾身沒有一塊好肉的夜從今麵龐似惡鬼,手上握著的長劍正緩緩淌著血。
“記得嗎,這裡是我們最初相遇的地方。”
“我當時被仇家追殺,昏死在了這裡。”
“如果不是你出手救我,我可能早就成了這裡的一具枯骨。”
“可我寧願當時就那樣死掉,也不想承了你的恩,與你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露白的腦子有些昏沉,她認認真真聽著夜從今說話,意識卻控製不住越來越模糊。
斷掉的四肢散落在周圍,被完美截斷的地方汩汩流血,整片雪地都紅了。
她深呼吸了好幾口,恍惚間見到夜從今紅了眼,喉結滾動幾番,隻能啞聲道:“對不起。”
夜從今猝不及防落下熱淚,縱橫交錯的疤痕讓那淚珠子走了不少蜿蜒的路。
“你殺了我吧。”
“這千年來皆是我的錯,是我讓你受苦了。”
“你想怎麼折磨我都可以,隻要今後,你能好好活下去就行。”
失去了一切的露白什麼心都沒了,沒有愛,亦沒有恨。
滿臉悲愴的夜從今卻突然暴起,狠狠用劍刺穿了她的肩頭。
“你倒是說得輕巧!我日日夜夜腦海裡全是你折磨我的畫麵,你叫我今後如何好好地活?”
“你想死得輕鬆?我偏不如你的願!”
夜從今灼熱的目光看向了空茫茫的某處,一直在暗處沒有出聲的人,終於現身。
距離成神隻差最後一個步驟的白又白,牽著千重月的手走了過來。
千重月看著昔日的仇敵如喪家之犬般躺在地上任人宰割,心無波瀾,最多就是有幾分嘲諷。
有什麼好可憐的,她都是自作自受,活該。
露白遲鈍地轉動著眼珠子,第一眼就看見了神情漠然的千重月。
可悲的她明明已經快沒命了,見著這一生最嫉恨的人,心中竟暗暗起了一絲波瀾。
她果然還是很嫉妒千重月啊。
“不是天天喊著要殺了本尊?你起來唄,本尊再給你個機會。”
千重月居高臨下地看著幾乎成了人彘的露白,勾著唇譏諷道。
露白沒有說話,隻是閉上了眼睛,放棄掙紮。
夜從今木著一張臉,稍稍退開了些,麻木地看著已經將白劍舉高的白又白。
他沒有千重月那麼處事不驚,眼中滿是難言的痛與恨,映出一片血淋淋的紅來。
鋒利的劍尖對準了墮神的心臟,隻要一劍下去,六界中將徹底沒了露白這號人。
白又白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後,將長劍刺了下去——
“露白,你知道嗎。”
夜從今看著意識開始渙散的露白,軟下來眉眼像極了初見時的美豔男狐狸。
他也曾站在四月粉紅桃樹下,溫聲軟語對著露白說儘情話。
“其實我從未背叛過你。”
“當初並非我情難自禁,而是遭人陷害,誤食了情藥。”
“從你救下我的那一刻起,我便發過誓,此生非你不可。”
“可你不信我,也不夠愛我。”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一起互相折磨至死吧。”
眼前發黑的露白嗚咽了一聲,口中吐出一大灘鮮血來。
她想說什麼卻沒來得及說,眼角噙著最後的一滴熱淚,就這樣死去。
白又白將劍收回,轉而握住了千重月溫熱的手。
他顫得有些厲害,也不知是為何。
千重月用力回握住他,將第一次殺人的兔子半攬入懷中,給予無聲安慰。
夜從今如同沉默的雕像,佇立原地低頭看著露白,久久沒有一句話。
白又白看著他身上可怖的疤痕,終歸是有些不忍,輕聲開口道:“如果你願意,你身上那些傷我可以替你.....”
“多謝神尊的好意,若沒彆的事,可否請你們離開?”
夜從今沒等白又白將話說完,便將之打斷。
他渾身濃鬱的悲傷氣息將天色襯得越發暗淡了幾分,山上呼嘯的風雪也都停了。
白又白不再多說,轉身便隨千重月離去。
始終沒去注意周邊動靜的夜從今,忽得幻化出原身。
雪白的九尾狐幾乎與皚皚白雪融為一體。
他小心翼翼地在露白身旁坐下,用尾巴將那些殘缺的肢體都攏到了一起。
而後就這樣安靜地盤成一團,永遠合眼睡在她的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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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重月跟白又白回到了他們最初相遇的地方。
仍是綠草如茵,微風和熙,安和寧靜。
白又白也不知是因報了仇,亦或者一場悲劇而紅了眼,輕輕靠在千重月身上後,問了句:
“尊主,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
解決掉因果報應的千重月笑了下,點了點頭。
“那,那尊主你會像我愛你一樣愛我,像我信你一樣信我嗎?”
“你叫我什麼?”
“......阿月。”
“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