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雪衍翻開來看。
以專業的眼光來看，無論是日誌還是治療記錄，都沒有任何的問題。
奇怪，這條鯨鯊怎麼好端端地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越觀今在旁邊說道：“如果外麵看不出問題，那會不會它內部生病了，比如沒檢查到的地方長了腫瘤或者哪個器官病變？”
阮銳澤雖然也有給鯨鯊做檢查，但沒有那麼大的儀器可以給鯨鯊做全麵的檢查。
如果它內部生病了也不是不可能。
阮銳澤苦笑了一下：“現在就是找不到病因，我們也不知道。我們專門找了給大型魚類看病的醫生，對方說這方麵的可能性不大。”
葉雪衍看著這個巨大的水族箱，想了想，又問：“我能進水族箱裡查看一下嗎？”
阮銳澤：“沒問題，我也經常進入水中想跟它玩，它的脾氣很溫和，你穿好潛水服就行。”
阮銳澤說到這裡，抬頭看著眼前的鯨鯊，眼神有點難過。
葉雪衍觀察到他這個表情，心頭一動，卻什麼也沒說。
看到飼養員要去拿備用的潛水服，葉雪衍擺手拒絕了。
阮銳澤他們是普通人，葉雪衍不可能當著他們的麵變回龍形。
不過區區高八米的水族箱，他直接用人形在裡麵潛水也毫無問題，穿上潛水服反而會妨礙他觀察。
阮銳澤不知道他的水性怎麼樣，想勸又看看旁邊的越觀今，最後按下了勸說的心思。
最後，葉雪衍換了泳褲，飼養員帶他到旁邊的梯子前，說道：“我們一般從這邊進入水族箱，你進到裡麵的時候小心一些。真不用我陪你下去看看？”
葉雪衍搖頭：“我一個人方便一些。我先下去看看，如果有問題會及時上來。”
越觀今對他最為放心，隻說道：“有什麼需要你就浮上來喊我們一聲。”
葉雪衍答應了，直接爬上梯子，輕輕進入水裡麵。
八米深的水族箱，水壓跟海裡以及遊泳池裡都不太一樣，溫度也不太一樣。
他進去活動了一下，感覺還好。
鯨鯊看到了陌生人，緩緩往另一側的水族箱牆遊去。
阮銳澤家用水族箱當牆，自然不可能像一般的牆體那樣棱角分明，而是弧線形。
鯨鯊的遊泳速度非常慢，彎曲的水族箱也完全不會妨礙它的行動。
它擺著尾巴往另一邊去了，葉雪衍和站在地上的越觀今他們都趕緊追過去。
水族箱裡的印魚和黃鸝無齒鯵被驚起，在水族箱裡遊來遊去。
葉雪衍昨天才得到印魚的圖鑒，他對鯨鯊不太熟，對印魚卻了如指掌。
因此，他先靠近印魚，打算先觀察印魚的情況。
如果印魚出問題了，那麼鯨鯊大概率也會遇到同一個問題。
出乎他意料的是，這群印魚很活潑，鱗片明亮有光澤，表麵上也完全沒有任何傷痕和潰爛，狀態看起來要比海洋裡的同類還好一些。
黃鸝無齒鯵看著狀態也很好，同樣活潑又機敏，好奇心還很強，直接過來貼著葉雪衍，一副沒有受到過社會毒打的模樣。
顯然阮銳澤家的飼養員將它們養得很好。
那應該就不是環境跟水源的問題。
葉雪衍查看過它們的情況後，才去看鯨鯊。
鯨鯊遊得很慢，幾下就被葉雪衍追上了。
這條大家夥看著有些膽小，眼神裡露出害怕的神色。
葉雪衍釋放龍力，龍力融在海水裡，又落到鯨鯊的身上，鯨鯊看起來好一些了，總算不那麼抗拒葉雪衍。
葉雪衍輕輕摸上它的皮膚，鯨鯊小幅度抖了一下。
他感覺到了，動作更輕柔，環繞著它的身體一寸寸查看。
很快他就發現這應該是鯨鯊體質不好，才導致皮膚病。
他做水產獸醫的時候，見過很多這樣體質不好的魚，一般都是養殖戶創造的環境不行，比如養殖過密或者給出的食物不夠新鮮。
按道理來說，鯨鯊在這裡被精心地養著，應該不會麵臨這個問題，那為什麼體質會不好？
他回憶了剛剛看過的飼養日誌，飼養員給鯨鯊準備的食物完全沒有問題。
磷蝦、海蜇、鯖魚、魷魚、鳳尾魚之類的，是教科書上給鯨鯊喂養的標準食物。
葉雪衍想到這裡浮到水麵上，請飼養員拿出喂鯨鯊的食物，他想親自給鯨鯊喂一點食物。
飼養員看向阮銳澤，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去冰箱裡拿出冰凍的食物，爬上梯子遞給葉雪衍。
葉雪衍仔細看了一下，這些食物也毫無問題，聞起來很新鮮，甚至比許多人類吃到的都要新鮮，看起來品質很好。
葉雪衍抓了一把調配好的食物，又潛回水底遊到鯨鯊附近，他抓食物的時候順便釋放龍力，讓龍力沾染在食物上麵。
這樣的龍力比較濃鬱。
鯨鯊是慮食性魚類，它雖然有牙齒，但並不用牙齒咬食物，而是直接濾食海水裡的食物。
葉雪衍將帶有龍力的食物塞到它嘴裡示意它吃。
鯨鯊很乖，張大嘴巴，直接把這些食物給吞了下去。
但是在吞食物的時候，葉雪衍觀察到它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似乎它並不願意吃這樣的食物，或者說它沒有什麼食欲。
葉雪衍感覺到有些震驚，他第一次遇見沒食欲的海洋生物，一般來說這些海洋生物都很樂意吃東西。
葉雪衍等鯨鯊吞完，又拍了拍它的嘴巴，示意它張大嘴，鯨鯊實在太乖了，配合他的動作直接把嘴巴張開。
鯨鯊嘴裡的牙又細又小，一點攻擊力都沒有，這麼乖乖地長大嘴巴的樣子，看起來也很溫良。
葉雪衍將半個身子探進鯨鯊的嘴巴裡，仔細查看了一番。
他沒聞到什麼異味，就算有點臭臭的，那也是正常範圍內的臭，不是那種身體組織腐爛了的臭味。
鯨鯊的嘴巴和喉嚨也沒有傷口，那為什麼它看起來不太願意進食？
葉雪衍看著這頭乖乖配合卻沒什麼活力的鯨鯊，心裡突然湧起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想法——這條鯨鯊遇到的是心理問題，而不是生理問題？
它可能抑鬱了。
葉雪衍對魚類還算了解。
他知道很多魚類的性格都非常好奇，喜歡探索新的事物。
就像之前遇到的各種海豚，因為實在太過好奇，才會對人類那麼感興趣，甚至不遠千裡地過來找他玩。
魚類雖然不會說話，但抑鬱的表現還是比較好觀察。
當它們對外界沒什麼興趣，開始靜靜地待在角落，甚至沉底的時候，那就說明它們心理狀態可能不那麼好。
尤其當魚類不愛索食的時候，它抑鬱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要是健康的魚類，無論是養殖魚類還是自然界中的魚類，它們一般都會展現出強烈的索食欲望，在麵對食物的時候還會展露出一定的攻擊性。
連食物都不願意吃，那肯定是出了大問題。
葉雪衍又跟鯨鯊玩了一會，用龍力給它治療身上的傷口，同時感應它身體內部的情況。
按理來說他剛剛釋放出來的龍力那麼濃鬱，鯨鯊要是身體生病了，應該有一個比較明顯的好轉，它會變得活潑輕鬆一點，索食欲望也會提升。
遺憾的是，這條鯨鯊沒有任何的好轉，還是死氣沉沉的。
這個形容很怪，但葉雪衍覺得，再沒有比“死氣沉沉”更能形容鯨鯊的狀態。
葉雪衍浮到水麵上，遊到梯子前，對阮銳澤說道：“我懷疑你們家這條鯨鯊不是身體的問題，是心理出問題，它可能抑鬱了。”
葉雪衍感覺這話對阮銳澤來說可能有些不好接受，他等著阮銳澤的疑問和反駁。
沒想到阮銳澤臉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對葉雪衍說道：“我之前就猜測可能是這個原因，沒想到是真的。”
這下輪到葉雪衍意外了：“你也覺得它可能抑鬱了？”
阮銳澤歎了口氣：“我從小跟它一起長大，它什麼模樣，我心裡是清楚的，看它最近的情況跟以往截然不同，身體又沒有檢查出其他問題，那個大概率就是抑鬱了。”
葉雪衍問：“那它最近遇到了什麼讓它比較難以接受的事情嗎？”
阮銳澤苦笑道：“可能因為我不怎麼經常在家跟它玩了吧。”
在阮銳澤的描述中，葉雪衍才知道，這條鯨鯊從小跟他一起長大，他小學的時候就開始穿上潛水服潛入魚缸裡跟這條鯨鯊玩耍。
鯨鯊很喜歡被他撓癢癢，偶爾還會帶著他在魚缸裡遊來遊去。
每次跟他玩的時候，鯨鯊的眼神都很不一樣，有時候會露出類似微笑的表情。
從小到大他也幾乎每天都會進魚缸裡跟鯨鯊玩一會兒，偶爾出差了還會加倍補起來。
最近兩年他的公司發展得很好，他忙著公司那邊的事情加起班來，有時候好幾天都不回家，漸漸就忽略了鯨鯊。
他請了專業的飼養員來喂養鯨鯊，也跟鯨鯊玩耍，沒想到鯨鯊一直記著他，對飼養員完全沒有對他這般信賴與親近，見不到他，漸漸就抑鬱了。
葉雪衍聽到這裡很是唏噓，忍不住開口對他說道：“阮先生，你這麼喜歡這條鯨鯊，也知道它生病的原因，那你考慮過將這條鯨鯊放歸海洋嗎？”
阮銳澤抬頭看著鯨鯊：“考慮過。我高中的時候就考慮過了，不過怕它沒辦法適應海洋裡的生活，也怕它遇到危險，就一直沒有實施。”
葉雪衍聽到這裡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哪怕是他也沒辦法保證鯨鯊回歸海洋後就一定能好好地活著。
海洋裡的生物那麼多，虎鯨，大白鯊等都是鯨鯊的天敵，還有人類的船舶也經常會弄傷鯨鯊，更彆提還有專業的捕鯨船去追蹤捕撈這些大家夥。
阮銳澤將手貼在水族箱的外麵，跟鯨鯊遙遙相對。
看他和鯨鯊的眼神，他們之間確實有感情。
葉雪衍想到他跟海獺，也明白阮銳澤這種顧慮，要是讓他將海獺放歸到大海裡，他也會擔心海獺會不會受傷，有沒有生存能力。
不過，鯨鯊的情況那麼差，還患上了抑鬱症，在這裡待久了可能更沒辦法存活。
葉雪衍對阮銳澤說道：“你可以考慮一下。如果你決定把鯨鯊放歸野外，我可以幫忙訓練，我有一個海洋牧場，可以做臨時的訓練場。”
阮銳澤：“謝謝你，我考慮一下。”
葉雪衍：“不客氣，你考慮好了可以給我打電話，你要是感興趣也可以上網搜一下我的論文，我對海洋生物方麵有一定的心得。”
阮銳澤這種級彆的大商人消息很靈通。
他聽說過葉雪衍的許多事情，知道葉雪衍跟身邊的人身份都很不一般。
聽葉雪衍這麼說，阮銳澤感激地笑笑：“好的，我等會考慮一下，會儘快給你消息。”
葉雪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就等他決定了。
於是葉雪衍和越觀今先開車回去。
越觀今在回去的時候說道：“雪衍，你真的要把海洋牧場當做鯨鯊的臨時訓練場嗎？這個大家夥進入海洋牧場之後可能會造成一些破壞。”
葉雪衍：“那也沒辦法啊，這條鯨鯊太可憐了。”
越觀今偏頭看了他一眼。
葉雪衍道：“如果能幫一把，我還是很樂意幫鯨鯊一把。多接觸一下，說不定還能得到鯨鯊的圖鑒，海洋牧場就算被破壞一點，也是能接受的。”
越觀今想想也是，於是不再勸說。
葉雪衍又自言自語般說道：“其實也不用太擔心，鯨鯊是慮食性動物，對海洋牧場造成不了太大的破壞，頂多吃一些藻。反正它們的牙齒又不好，做不了什麼。”
葉雪衍那麼辛苦才把自己的海洋牧場給建起來，說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不過他確實有幫鯨鯊一把的想法，他自言自語的時候也是在說服自己
越觀今在旁邊聽著，隻說道：“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你就跟我說，這個也是我職責範圍之內的事情。”
葉雪衍笑：“知道了，不過先不用考慮。他願不願意送過來還不一定呢。他養這條鯨鯊養了幾十年，肯定在鯨鯊上花費了大量的心血跟金錢，也許舍不得把鯨鯊送過來。”
越觀今：“他為了養鯨鯊，專門建了那麼大一個水族箱，如果把鯨鯊放到野外，那個水族箱也廢了吧？”
葉雪衍：“感覺是，如果裡麵沒有鯨鯊，就沒必要弄那麼大一個水族箱了，整套房子估計也失去了之前設計的意義。”
這麼一想，兩人更加覺得阮銳澤不會把鯨鯊放歸野外，畢竟如果放出去的話，他的損失也就太大了。
葉雪衍歎口氣，隻希望龍力對那條鯨鯊有用，要不然那條鯨鯊就這麼困死在水箱裡也太可憐了。
他們回到家的時候時間還早，葉雪衍專門去海洋牧場清理了一番，雖然不確定鯨鯊會不會被送過來，但是他先做好了鯨鯊會被送過來的準備，因此裡麵一些生物跟一些海藻都要重新規劃一下。
謝醒明天應該就回來了，等謝醒回來了，他還想跟謝醒說一下這件事，看能不能再租一片海域，專門用來馴養和接待海洋裡的中大型生物。
他的海洋牧場裡養殖的生物還是太多了，不適合把各種海洋生物往這邊帶，如果有一片專門的海域充當相關的場地，以後他要做類似的事情就方便多了。
不過也不知道上麵批不批準。
葉雪衍很樂觀地想，如果上麵實在不批準，那他就去野生的海域裡開展相關工作，反正野生的海域也沒有人會阻止他乾各種事情。
葉雪衍在海洋牧場裡待到比較晚才回去。
回家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手機裡收到了新的信息。
阮銳澤居然答應了把這條鯨鯊放歸到海洋牧場裡，他沒想到這人考慮得那麼快，那麼有魄力。
葉雪衍跟他打電話：“阮先生，你考慮好了嗎？如果把鯨鯊送到野外，那麼就不能再收回去了，它好了也要一直在野外生活。”
阮銳澤沉聲回答：“我考慮了很久，已經考慮好了，願意簽署相關的法律文件，隻要它能在野外好好活下來就行。”
葉雪衍：“這個我也不能保證，不過我能向你保證，一定會努力救治它，它如果在野外的話，我會儘量讓它活下來，讓它有在野外生存的能力。”
阮銳澤：“我知道，謝謝你，我們儘人事。”
葉雪衍：“如果你決定放歸的話，裡麵有比較多的手續，首先要向上級部門申請，到明天的時候我讓人去你那邊簽署相關的手續行嗎？”
葉雪衍並不做行政工作，不過他在這邊待久了，對各種手續也比較了解。
這麼大一件事，肯定不是他說一聲馬上就能把鯨鯊運過來，畢竟涉及到保護動物。
不過問題也不大，他身後有整個組織可以幫忙，隻要阮銳澤答應配合就行，手續應該不會太麻煩。
想到這裡，葉雪衍有些慶幸今天去清理了海洋牧場。
他的海洋牧場還是第一次有這麼大的魚要來，得先準備一番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