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一趟醫院,”莊深抬眼,“莊輝業酒駕出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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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沈聞自己開了車,還是一輛黑色敞篷車,莊深係安全帶的看了好幾眼。
車上,沈聞掉轉方向盤,問道:“你知道莊輝業已經破產的事嗎?”
“嗯?”莊深正看著風景,突然轉過頭:“破產?”
沈聞開車姿勢非常放鬆,懶散的樣子仿佛他是乘客,搭在方向盤上的手看起來都沒用力,不過車子開的很穩。
“他投資的項目出現問題,融資太多資金回流難,前不久剛被收購,資不抵債,房子也賣了,身上估計沒多少錢。”
莊深隻靜了兩秒,說:“被你家收購?”
沈聞笑了笑:“這麼明顯?”
莊深看著前方的景色,說:“猜的,你應該不會特意關注這件事。”
沈聞說:“我以為他可能會發現,沒想到在巨大的利益麵前,一股腦把資金都砸進來。”
他側頭看了一眼:“你打算怎麼辦?他截肢以後的醫藥費也不低。”
“把他之前在我身上花的錢還給他。”
病房裡,莊深看到莊輝業的時候都愣了下,莊輝業的狀態比幾天前差了不止一點,仿佛一下老了十歲。
他臉色極差地躺在病床上,看到莊深時,以前那股高高在上的神情都消失了。
引以為傲的金錢與權力都離開了他,甚至連健全的身體都沒有,他沒辦法在這個堪稱完美的小兒子麵前,再咄咄逼人地訓話。
莊輝業在自尊下甚至想趕他出去,可他不能,他什麼都缺,他不能扔掉莊深這枚棋子。
莊深帶著口罩,落在莊輝業眼裡就是明晃晃的嫌棄,他強行鎮定道:“你都知道了?”
“嗯,”莊深長話短說道:“我已經幫你把醫藥費出了,這張卡給你,足夠償還我曾經用過的錢,至少你下半輩子不愁吃穿。”
光亮的信用卡躺在床頭櫃上,莊輝業不是第一次應對這種事,額角一跳,耐住心底的煩躁道:“我養你這麼大,你給我一張卡就走?!”
莊深神色冷淡:“卡裡的錢隻多不少,就算是義務上要的養老費也足夠,而且你忘了,你根本沒有養過我。”
“你!”莊輝業似乎想起身,可剛做完手術的身體不允許他這麼折騰,頓時額頭上一層冷汗,咬牙切齒地看著莊深。
莊深最後看了他一眼,留下了最後一句話:“後會無期。”
少年關上門,乾淨整潔的病房內一陣冷清。
正對麵的牆上,無聲播放的新聞正好播到今年的高考狀元上。
這位省狀元不僅成績好,還在高中時就出版過畫集銷量排行前列、作為電競隊的一員為國爭光,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主持人麵帶微笑的解說,底下的文字諷刺般刺痛著莊輝業的眼底。
明明這是他的兒子,因為他曾經冷落莊深,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理由說出這句話。
像是十幾年前砸出去的一拳,跨越時間,最終在今天落到了他的臉上,火辣辣的疼。
莊深重新上車後,沈聞突然加大馬力,以允許的最快車速上了公路。
耳邊的風疾馳而過,莊深都能聽到明顯的風聲。
“你開這麼快做什麼?”引擎聲和風聲中,莊深的聲音都大了幾分。
沈聞帶著笑意道:“帶你殉情,可以嗎?”
莊深:“……”
“開個玩笑,我舍不得,”沈聞:“給你看個好東西。”
他轉頭看向開車的沈聞,見他神色很正常,沒有喝了假酒的樣子,才再次確定自己的安全帶。
四十多分鐘後,車子停在了山頂,莊深第一次在夏天的室外感覺到有些冷。
沈聞打開手機看了一眼,鬆了口氣:“時間剛剛好。”
“什麼?”莊深莫名其妙,這地方沒有燈,昏暗而荒廢,微弱的月光打在不遠處的植物上,看起來更為荒涼。
不過天地廣闊,倒顯出幾分自在,好似城市的喧囂離他們很遠。
“看天空。”沈聞放下手機,突然說。
莊深抬頜,這一片天空上有幾顆星星,鑲在廣闊的黑色夜幕上。
下一刻,一道更為閃亮的銀白色身影拖著尾巴從天空中劃過。
極為靜謐的山間,蟲鳴聲帶著青草的味道席卷而來,流星點亮天空一角,緩緩消逝。
大自然的魅力有時候無法用言語描述,莊深在這一刻隻記得心底的暗流湧動,以及劃破黑暗的那道光。
“你是帶我來看流星?”莊深看著他問。
“不是。”昏暗的視線中,沈聞帶著笑意的眼底映著光。
“我是讓流星來看你。”
莊深的話卡在喉間。
沈聞切換敞篷,打開車內小燈,伸手從儲物箱裡翻找出來個東西:“以後這小本子你收著。”
莊深一眼就看到他手上東西,戶口本。
他接過,翻開,第一頁上顯示的戶主。
姓名是莊深。
莊深的手頓了頓。
另一張是沈聞的戶口頁。
“感動嗎?”沈聞在夜色裡的聲音低沉,又帶著點漫不經心的懶散與不正經:“感動的話,現在可以有點表示。”
莊深放下手裡的戶口本,隨後伸手,拉著沈聞的脖子往前。
蟲鳴聲愈發放肆,如同一場盛大的祝賀,晚風在樹葉間穿梭而過,飛向更遠的天際。
尚未結束的流星雨再次劃破夜幕。
曾經迷茫過、放縱過、陷入囫圇、不知所措過。
——還好你來了。
隻要你看向我,我的世界便漫天星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