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經緯:“……沒。”
鬱年點頭,看向那對情侶,將畫遞給他們:“畫好了。”
“這麼快啊……”女生嘟囔一聲,接過畫,看到上頭的人影時一愣。
紙上的線條仿佛有生命力。
畫的並不是剛剛兩人擺出的依偎姿勢,而是他們朝鬱年走來時的場景。
自己不讚同地拉了拉男友衣袖說不要浪費錢,男友摸摸她腦袋安慰。
女生有些恍惚,想到從前畫室集訓時,老師曾說過她的速寫缺乏張力。
那會兒她思考什麼才叫張力,越發認真地觀察對象,拿著照片認真地畫,一點點找形,可畫出的速寫總差了點意思。
現在她知道差的是什麼了。
是鮮活。
她想到畫師老師帶他們出去采風時說的話:“外麵的世界是動起來的,小孩在哭在鬨在街道上奔跑,大人拎著痰盂出去洗,要下雨了趕緊收被子衣服……他們不可能像畫室裡的石膏像一樣安安靜靜待在那裡,讓你磨個幾個小時畫出來。”
全是動的。
所以究竟那要表現的張力是什麼呢?
是鮮活。
速寫速寫,裡頭有個“速”字。
它和素描不同,來不及用足夠的線條和陰影去刻畫描摹、表達不同物體的質感和細節。
能抓住的,要表達的,就是那一瞬間的鮮活。
這個帶著帽子的畫師畫得很快,將自己看到的那一瞬間動態印在腦中。
不要模特特意擺出的姿勢,不要反複斟酌打量。
他的線條是粗糲的、果敢的、毫不拖泥帶水的。
畫裡的人是動著的,粗糙的畫麵中有年輕情侶的愛意。
女生目光波動。
男生不知道畫的是好還是不好,他隻覺得自己很喜歡這幅畫。
但這張畫看著好像有些簡單?和女友以前畫的那些色彩複雜精細的畫很不一樣,不知道在女友眼中這一百塊到底虧還是不虧。
男生打開支付軟件,掃了掃鬱年的碼,在金額一欄輸入一百。
女生瞥了眼,拿出自己的手機給男生發了一百塊紅包。
“兩百。”女生看向男生詢問的目光,笑著說,“咱們aa。”
聽到付款成功的提示後,女生小心翼翼抱著這幅畫,朝鬱年和鄧經緯兩人招了招手,這才離開了。
他們離開後,剛剛圍觀鬱年作畫的人立刻排起了隊。
鄧經緯目瞪口呆:“五分鐘一張,一張兩百塊……這錢也太好掙了??”
沒等算出來收益,他呸呸兩聲,暗自低語,“不能這麼沒出息,我們鬱年是要紅遍大江南北,千萬代言隨手就來的!”
鄧經緯握了握拳,給自己打氣。
看看旁邊,鬱年又開始畫起來了。
想著自家藝人落魄到賣畫掙錢,鄧經緯又開始為自己的無能慚愧。
這麼一直接不到工作也不是辦法啊……
周四,s市長板速降協會的會員們坐上中巴車,慢慢悠悠往文西山山頂開去。
“這次會長請客,在文西山團建個三天,大家吃好喝好啊!”
“嘿,還彆說,文西山這坡度這彎道還挺適合玩速降的,吃完飯咱們比比?”
“比比!一天不衝坡就難受。”
一群人哈哈聊著天,坐在副駕駛的協會會長吳前看著窗外落了一地的紫薇花,頭疼得按按太陽穴。
“這幾天好好休息玩一玩,後麵就要全身心投入到賽事準備了。”
他這話一出,車裡人頓時長籲短歎起來。
什麼賽事,當然是國內長板速降領域級彆最高的天門山長板速降公開賽了。
天門山,通天大道。是真正的曲道通天。
全長1077公裡,卻足足有99道彎,平均每百米就有一道彎,180度急彎更是層出不窮。
海拔從200米急劇提升到1300米,通天道借山勢海拔扶搖而上,如同巨龍騰飛,堪稱天下第一公路奇觀。
傳聞登上這通天大道,就能上天梯,一睹壯觀奇絕的天界景象。
——但他們是長板速降手。
他們要做的是下天梯,在那險而又險的大道上追逐極限。
這將是比登天梯更難的挑戰。
吳前開口:“這麼多年了,在咱們國家的主場、咱們國家的山上,一直輸給外國人,這不像話。”
“也不單單是咱們s市,對全國各地的速降協會來講都是恥辱。”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國外的極限運動發展確實要比國內先進的多。
再加上人種體格上的天然優勢,在這類賽事中,國人很難突出重圍。
往往自己國家舉辦的主場賽事,前三卻都被國外的速降手包攬。
這是經常發生的事。
吳前說:“也不對大家做過多要求,儘力了就好,如果能突圍拿到一塊銅牌,那就心滿意足了!”
銅牌也難如登天啊。車內人歎氣。
吳前拍拍手掌,“行了行了,先不說這些,想想一會兒吃點啥。”
先前有些沉悶的氣氛再次活躍起來。
中巴車內又開始說說笑笑。
突然,後座的一個年輕人瞪大雙眼,指著前方:“臥槽!”
其他人順著他目光看過去,紛紛臥槽。
隻見遠處的盤山公路一道身影踩著長板飛速滑過,他轉過一個彎,過彎的速度幾乎沒有停滯,慣性讓長板在彎道上漂移,緊接著又是速度駭人的急下坡。
下一瞬,那道身影已經快速襲來,毫不遲疑地與中巴車擦車而過。
勁風四掠。
車內眾人紛紛回頭,追逐著那道身影,還保持著張大嘴震驚的表情。
“太快了這哥們……”
“靠,這誰,這不是咱們協會的!”
吳前一向眼神好,在擦車而過的那一瞬間捕捉到他眼尾下的淚痣。
他果斷地對司機說道:“加速,快點上山。”
這條山路不允許中途掉頭,必須上了山才能掉頭下山。
車內人也趕緊催促。
“快快快,彆讓人跑了!!”
司機擦擦汗,在一群與速度打交道的速降手們的催促下,踩了踩油門。
慢吞吞的中巴車速度快了起來。
等上了山,接待人員已經笑眯眯等著了,看到中巴車過來立即迎上來。
誰知道車掉了個頭,毫不猶豫地下山去了。
接待們:“???”
吳前等人下了山,卻找不到那道穿著皮衣戴著護具的人影。
入目隻有賣雪糕賣水的攤販,再往旁邊看看,還有支著畫架畫畫的。
總之,就是不見那個踩著長板的身影!
眾人麵麵相覷。
“會長……人沒了。”有人哀歎一聲。
吳前咬咬牙,說道:“咱還得在文西山待三天,今天人走了,明天咱再蹲,一定要把他拉到協會來!”
旁邊有人附和:“對!他來文西山玩長板,總不會就今兒一天吧,明天咱再蹲,明天蹲不到就後天,我就不信蹲不到人了!”
旁邊,鬱年訓練完換好衣服後,剛支起畫架就有生意上門。
“哎呀小哥,昨天就排隊著呢,結果你畫紙用完收攤了。”一個阿姨迎上來,“今天一早等著呢,給我和小孫子畫個畫唄?”
鬱年點頭,拿出畫紙用圖釘釘好,剛要畫,手機響了。
他對阿姨說了聲抱歉,接通電話。
是久違的劉川的聲音:“鬱年,明天過來公司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