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母探頭進來,皺著眉說:“我怎麼聽見乒鈴乓啷的聲音?”瞟見一地亂七八糟,她把門徹底推開,“你又在找東西啊?”
喻母更年期,夜裡盜汗睡眠極淺,稍微一點響動就能把她吵醒,喻見沒想到關上房門也不能完全隔音。
喻見放下手,若無其事地說:“把你吵醒了?”
“也不算,我本來就睡不著。”喻母進來問,“你剛回來?怎麼還沒去洗澡。”
“就去了。”
“你在找什麼?前幾天我看你也在找東西,還沒找到?”喻母那時以為喻見在找吉他,但顯然不是。
喻見說:“沒什麼,你快去睡吧。”
“我去喝點牛奶,不知道能不能睡著。”喻母嘀咕著出去,“你也早點洗洗,彆弄得太晚,地上東西不想整理就放著,明天我幫你整理。”
喻見追出去:“我給你去倒牛奶,你回房吧。”
“不用不用,你彆管我,你早點睡,我看你現在沒以前精神。”喻母揮揮手下樓。
廚房一整麵窗戶正對柵欄,喻見看了眼顯示還在通話中的手機屏,緊緊跟下樓。
喻母打開廚房燈,邊開冰箱門邊說:“你跟下來乾什麼,我又不是老眼昏花。”
“我也喝點牛奶。”
“要給你熱一下嗎?”
喻見說著“好”,不動聲色地走近窗戶。
她往外麵看,柵欄外的身影還在,三更半天,乍一看有幾分嚇人。她把手機翻身放料理台上,過去拉窗簾,喻母攔住她:“誒,彆拉簾子。”
“早上再拉開吧。”喻見把窗簾拉到底,又迅速去拉另一扇。
“我想開窗透透氣。”喻母過來重新拉開。
喻見阻止:“晚上不安全。”
“我知道,喝完牛奶就關上。”
喻見沒理由再反對,眼睜睜地看著母親拉開窗簾,再打開窗戶,彆墅柵欄外空無一人。
“你要是怕冷就上樓。”喻母關心道。
“不冷。”喻見捧起熱牛奶,捂了捂手,然後悄悄翻開手機看一眼,仍在通話中。
喻母喝著牛奶問她:“你晚上去玩那個什麼跨年了?”
“嗯。”
“一個人去的?”
“嗯。”
“一個人去多冷清,你看佳寶,現在做什麼都有她老公陪她。”
喻見笑笑,低頭默默喝牛奶。
喻母點到即止,說多了怕喻見逆反。
牛奶喝得很快,喻母喝完她自己的,說:“你快喝,我把杯子洗了。”
喻見直接抽走母親的空杯子:“你上去睡吧,杯子我洗。”
喻母見她喝得慢吞吞的,也不想等:“那好吧,你喝完趕緊休息。”
喻見點頭。
腳步聲上樓,喻見放下牛奶杯,拿起自己手機,貼在耳邊聽了聽,隻有一片寂靜。
她正準備掛電話,突然眼前覆下一道陰影,不知道是不是她在這短短十分鐘內心底冒出過各種天馬行空的猜測,所以在乍見到這人時,她隻有一聲因為條件反射而形成的驚呼,這聲小小的驚呼也被她卡在了喉嚨裡。
孟冬站在廚房窗外,視線在她臉上繞了一圈。
她頭發盤得隨意,碎發全落在了腮邊,情緒稍顯激動,她呼吸有些急促。
“嚇到了?”孟冬問。
“……你說呢?”
孟冬笑笑,把手裡的東西遞過去:“你的。”
卷著的紙,喻見一看就知道是吳悠悠的那幅畫,她愣了下,卻沒接。
“很晚了,拿著。”孟冬說。
“不是我的,這是你買的。”喻見拿起牛奶杯,打算喝完剩下的。
孟冬直接將畫遞進窗戶,放到水池邊,然後盯著喻見,一字一句地說:“希望新年快樂,喻見。”
他的嗓音依舊低沉,但這一聲不像跨年那刻的祝福,仿佛融進了歲月,在道一聲未來。
窗外是冬日的草叢,幽深又靜謐,喻見對上他雙眼。
“對了見見,你待會兒彆忘了關窗。”喻母從廚房門口冒出來。
喻見心一跳,倏地轉頭:“我現在就關。”再回頭,窗外人影已經消失,她砰一下立刻把窗戶關上。
“你牛奶還沒喝完?喝不下就彆喝了。”喻母說著進來。
喻見拉下窗簾,把畫卷藏在底下,說:“喝得下。你怎麼又下來了?”
“不是忘了提醒你嗎。”喻母道,“你喝吧,杯子還是我來洗。”
喻見咕咚咕咚把大半杯牛奶一飲而儘,放下杯子,她問母親:“媽,我那部舊手機呢?”
“什麼舊手機?哦……”喻母想起來了,“我早賣了呀。”
“賣了?”
“你都不要了,還留著乾什麼,反正也很舊了,我幾十塊錢賣掉了。”
喻見不再吭聲,她擰開水龍頭說:“杯子我洗吧。”
喻母道:“不過你還一部手機,我給你收起來了。”
喻見一頓。
“賣掉的那部是當年我給你買的,用久了內存太小,又卡,你後來不是自己買了一部嘛,說不用就不用了,我看還新的很。你這手機一直放在雜物盒裡,去年收拾房子,我把你的雜物盒放到書房去了,書房抽屜都空著。”喻母問,“你找了幾天,就是要找舊手機?”
喻見從書房拿回手機,關上房門,她坐到床上。手機打不開,電量早耗儘了。她翻出充電線充上電,看了一會兒黑色屏幕中央的電池圖標,然後去浴室洗漱。
洗完出來,手機已經自動開機,她頭發沒擦乾,濕漉漉地滴著水,她拿出自己現在正用的這部手機,撥通號碼。
充電中的手機,鈴聲悠悠響起。
幾年過去,她不管不顧,它沒成為空號。
水珠滴在屏幕上,漾起一圈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