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蕊沒有想到,自己居然重生回到了五歲這一年,清醒後的她茫然的看著破舊的屋頂和斑駁牆麵,意識漸漸回籠,她捂著臉,壓抑地痛哭起來。
重生前的林蕊已經是一個女孩的母親了,丈夫甄寶力是個奶寶媽寶妹寶男,他對家裡的那幾個女人都很好,唯獨她這個妻子和自己的女兒是例外,他總是選擇委屈她們母女,隻為了讓那三個女人舒心,她甚至懷疑,在丈夫的心裡從來沒有她們母女倆的位置。
曾經的恩愛,似乎早就被婚後的家長裡短、柴米油鹽消磨殆儘。
其實父母剛給她定下這門親事的時候,林蕊的心裡還是很滿意的。
甄家隻有這麼一個男丁,這是劣勢,也是優勢,劣勢在於這個家的勞動力少,在農村很容易被人家欺負,可甄家在當地是大姓,生產隊長和甄家還有親戚關係,這一點足以彌補這部分缺陷。優勢就更不用說了,隻有一個男丁,自然就沒有人爭搶財產,將來甄家的一切,都會是甄寶力的。
甄寶力不會念書,從開始上學起就常年墊底,隻念完小學就沒有繼續往下念了,而且甄寶力的反應也有些遲鈍,這讓村裡人一度懷疑他腦子有問題。
徐盼好性格要強,在發現兒子不會念書後當機立斷送他去一個木匠那裡去學手藝,你還彆說,這個遲鈍到小子格外沉得住氣,耐得住學手藝前期的練習和寂寞。
他可以連續十幾個小時不吃不喝,隻為了雕琢好一個擺件,教他的師傅有意藏私,可甄寶力在這一方麵舉一反三,隻要研究一段時間,就能把老師傅不願意教的某個手藝吃透。
等他出師的時候,本事已經超過教他的師傅了。
甄寶力雕的佛像特彆好,或許和他本人的性格有關,從他手裡一點一滴雕琢出來的佛像格外古樸大氣,眼神平和,一看就是與世無爭,超脫世俗的菩薩麵貌。
改革開放後,來甄寶力這裡請佛像的人越來越多,價格也越來越高。
對於鄉下人來說,會不會念書起時並不怎麼重要,能有一個賺錢的手藝那才是長久的行當。
即便甄寶力身上還有很多劣勢,比如他家那兩個潑名在外的奶奶和老娘,又比如他那個病歪歪,很有可能需要靠他養一輩子的親妹子,這依舊不能阻止他成為村裡許多人想要的好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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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份賺錢能力麵前,有些劣勢都變成了優勢。
他笨,現在彆人覺得他那是老實憨厚,不會藏心眼;他有個潑辣的老娘和奶奶,現在彆人覺得兩重婆婆本事大,不會讓外人占他們的便宜;至於病歪歪的妹妹就更加無所謂了,反正也就多一雙筷子的事,總比那些屁股後頭跟著一大串弟弟妹妹要養活的男人好吧。
在這種情況下,林家人出現了。
說起來,林家和甄家的淵源在兩個孩子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
當年林蕊的父親也是進山打獵的青壯年之一,他和另外幾個人跟著甄山坤,遇到熊瞎子的時候,他們幾個早就被黑熊的咆哮嚇到腿軟了,還是甄山坤仗著有多年的打獵經驗,和餓極了的熊瞎子周旋了很久,找到機會捅傷了黑熊的肚子,給了他們反攻的勇氣,再加上另外幾個打獵小隊聽到了動靜趕過來幫忙,恐怕他們幾個都會淪為黑熊的食物。
嚴格說起來,甄山坤算是他們半個恩人。
當年他們抬著黑熊和甄山坤的屍體下山的時候,林蕊的父親林建業曾哭著向徐盼好保證,會將甄寶力和她肚子裡的那個孩子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他有一個女兒,將來他要把這個女兒嫁給甄寶力,報答甄山坤的恩情。
不過那都是在激動的情況下說的話,那個時候旱災也還沒有過去,大夥兒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著熬過那一場旱災,林建業說的那些話,徐盼好自然沒有放在心上。
之後的幾年,那幾個男人確實對甄家的孤兒寡母多有幫助,可畢竟男女有彆,徐盼好還是一個年輕的寡婦,為了避免彆人說閒話,也為了堵住自家女人越來越懷疑的心態,慢慢的,他們幫忙的次數久變少了。
林建業在甄寶力出息後忽然重提當年的口頭婚約,也被不少人腹誹用心不良。
不過林蕊本人確實算是村裡比較優秀的女孩之一,她模樣漂亮,性格落落大方,而且還是村裡少有的念完初中的女孩。
林家孩子多,負累也多,林蕊從很小的時候起就開始幫忙乾家務,每年學校放假,還會下地賺工分,在很多人看來,這種聰慧勤勞的女孩子,是最好的媳婦人選。
劉三妹和徐盼好對林蕊也是滿意的,尤其聽說林蕊的成績很好,隻是被家庭耽擱後,就對她更加滿意了,婆媳倆都希望娶一!個聰明的兒媳婦,中和一下兒子的笨腦子。
她們也不計較林建業是不是有小心思,安排兩個孩子見了一麵,在兒子也滿意這個姑娘的情況下,應下了這樁婚事。
而林蕊本人,在相處了幾次後,也覺得老實淳樸的甄寶力是自己能選擇的最好的歸宿。
剛結婚那段日子,林蕊確實覺得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但時間一長,林蕊就感受到了來自婆婆和小姑子的壓力。
林蕊算過,按照她丈夫每個月雕好的擺件數量和出售的價格,一個月起碼能掙一百來塊,在工人人均收入也就三四十的八十年代初,這個收入可以說相當高了。
可每個月,丈夫交到她手中的工錢隻有六十塊,林蕊知道,剩下的錢都被婆婆拿走了。
她也不是一個小氣的人,婆婆守寡養大丈夫不容易,雖然現在他們有了自己的小家,也該孝順長輩,除了婆婆和奶奶,病弱的妹妹也是他們的負擔,這些早在林蕊嫁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這件事,隻是在她的心裡埋了一個雷,因為剛嫁過來不久的緣故,林蕊也不好意思和丈夫提起錢歸誰管這個問題。
那個時候她想著,反正婆婆就一雙兒女,就算錢到了婆婆手裡,將來早晚也會是他們的。
矛盾的爆發點在她懷孕以後。
新婚之初,林蕊和丈夫的感情很不錯,因此在剛嫁過來的前半年,她就懷上了孩子,劉三妹和徐盼好都是強勢的性格,也因為這樣,婆媳倆曾經鬨的很不愉快,或許是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之處,在與這個孫媳婦兒媳婦溝通的時候,兩人更多是通過孫子兒子這個中間人的嘴巴。
這個不能吃,對孩子不好!
這個不能穿,容易勒著孩子!
……
聽著丈夫不曾停止的叮囑和命令,林蕊彆提有多煩躁了,永遠都是孩子孩子,好像她這個孩子的母親,隻是一個用來生孩子!的工具似的。
更讓她受不了的是她懷孕期間丈夫越發頻繁提及的一個詞——我妹妹!
明明是她懷孕最需要關懷的時候,病怏怏的小姑子卻總是差使丈夫去幫她買東西,雖然買來的那些東西小姑子會自覺地往她那裡送一些,但這也不能打消林蕊心中的燥意。
費的是她丈夫的時間,花的是她丈夫給婆婆的錢,在丈夫的口中,自己反倒還要感謝這個小姑子,林蕊心裡彆提多憋屈了。
她喜歡大大方方的姑娘,說話做事乾淨利落,偏偏這個小姑子是個淚包,往往話還沒說幾句,眼淚就先下來了。
婆婆和丈夫好幾次撞見小姑子和她在一塊時紅了眼眶,雖然他們都沒有指責她,可林蕊心裡覺得,他們肯定默默記了一筆賬,覺得是她欺負了小姑子。
在林蕊看來,這都是小姑子使的眼藥,就是為了離間他們婆媳夫妻之間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