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實就是一個磁帶錄音機,由海市鐘聲電工廠生產。
七十年代流行的三大件是自行車、手表、縫紉機,現在是七十年代末,三大件也發生了改變,一些大城市,已經用黑白電視機、單缸洗衣機、收錄機代替了原本的三大件。
尤其是磁帶錄音機,簡直就是一些時髦青年最推崇的物品,他們通過各種渠道弄來港台歌星的磁帶,私下聚會的時候誰要是能拿出磁帶錄音機放鄧利君、徐曉鳳的歌,他就是人群的焦點,群體裡的領軍人物。
今年上半年市百貨商店總共就進了五個收錄機,其中三個剛到倉庫就被有關係的人預定掉了,攏共就兩台出現在商場的貨架上,即便定價高昂,依舊在上架的第二個小時就被賣掉了。
目前商場預定的第二批收錄機還沒上架,寶寶能夠搞來這一台磁帶收錄機,是因為厚著臉皮走了霍家的關係。
為了買下這一台收錄機,寶寶這些年攢下的津貼基本上都砸進去了。
甄寶力結婚的時候,自己做了整套新家具,牛老木作為繼爺爺兼師傅弄到了一張很緊俏的鳳凰牌自行車票,又貼了點錢,買了一輛嶄新的自行車,以及劉三妹婆媳這些年陸陸續續攢下的棉花棉布做的八床新被子。
再加上這個收錄機壓軸,甄寶力婚禮的熱鬨,可以說是下溝村三大隊頭一份了,彆提多風光了。
婚禮過後那些天,生產隊不知道多少戶人家心中懊惱,那樣家底豐厚的好女婿,居然被一個外鄉的姑娘給搶跑了。
還有些好事的居然翻出了十幾年前的舊帳,說起曾經林家和甄家戲言的兒女親事,以及林母在背後說劉三妹壞話,以至於兩家撕破臉,兒女親事自然不成的八卦。
為此林家在村裡好一陣沒臉,還是徐盼好不愛聽這些,一來怕自己的好兒媳婦誤會,二來也覺得沒必要糟蹋林家閨女的名聲,和那些八卦的婆子撕了一場,傳這些流言的人才漸漸小了去。
不過經過這件事後,徐盼好在村裡的名聲居然開始好轉了,人家提起她的時候,不再隻是那個潑婦,現在又參雜了彆的形容詞,比如甄家那個仗義的寡婦。
霍!霍準在軍校念書,不知道鄉下的家長裡短,他隻是看著甄寶力抱著那個收錄機,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不明白,自己就讓他轉幾句話,用得著拿出這個收錄機嗎?
“我就說幾句話。”
霍準摸了摸鼻子。
他不太想把那幾句話錄下來,這太奇怪了,而且他要是有勇氣當著寶寶的麵說那些話,這會兒也不會特地跑到甄寶力這裡來,托他轉述了。
“寶說了,以後不論誰讓我傳話,都錄下來放給那個人聽。”
甄寶力認真地說道,他的腦子不會轉彎,不過卻敏銳的懂得很多道理。
比如以前聽奶奶和娘還有妹妹的話,現在又加上了媳婦,這四個人總不會害他的,她們讓他乾啥,他就乾唄。
“我奶也說了,我妹這事乾得漂亮,讓我一定要聽寶的。”
甄寶力憨憨地笑了笑,雖然他還是沒搞懂這事漂亮在哪裡,可既然奶和妹妹都那麼說了,可見是很有道理的吧。
霍準忍不住多看了眼前的甄寶力一眼。
他的體格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挺高高壯壯的男人,怎麼張口閉口就是我妹說,我奶說,他還有沒有自己的主見了。
霍準這個人骨子裡有些反骨,一直都稱不上是聽話乖巧的孩子,他覺得自己永遠也沒辦法像甄寶力這樣,將身邊人的叮囑奉為圭臬。
娃娃和她哥的感情好像很不錯,要不然也不會拜托他媽給她弄來收錄機票,難道她就喜歡這樣性格的男人?
霍準陷入了沉思。
不可能的,打死他都不可能成為一個粑耳朵。
“你就和她說,我要走了,等我回來,想請她和我看今年初冬第一場雪。”
霍準說的太快,甄寶力還沒來得及按下錄音鍵。
“今年夏天過的慢,入秋了還悶熱的厲害,我們生產隊的老人說了,今年冬天可能不會下雪了。”
甄寶力不僅憨,還有些愛較真。
他們這兒並不是每年都會下雪的,而且即便下雪,也很少會有積雪沒過腳背的大雪天,種莊稼的老人最在乎天氣,他們的生!生活經驗,未必比氣象預報來的差。
“要不你明年再回來吧,明年可能會下雪。”
寶力很認真的給予建議。
誒呦我這暴脾氣!
“你就這麼轉述吧。”
寶力長的太憨,眼神也足夠誠摯,對著這樣一張和寶寶有三四分相似的麵孔,霍準的脾氣都被磨沒了。
他已經買好了今天離開西淮的火車票,時間就要到了,現在出現在這兒,憑的也隻是一時衝動而已。
沒等寶力拜托他再說一遍,霍準就匆匆離開了。
寶力看著霍準的背影,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好像是看雪吧?”寶力嘟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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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按下收錄機的錄音鍵,清了清嗓子後說道。
“我要走了,今天冬天可能不下雪,我們明年再看。”
應該是這麼傳的吧?
寶力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那個在部隊裡訓練你的女英雄的兒子說的。”
嗯,這下子留言的人和留言的內容都全乎了,應該不會出岔子。
寶力滿意地將收錄機放回小房間裡去,這麼貴重的東西,可不敢隨隨便便在店裡擺著。
哎,其實他這樣機靈的人哪裡需要這玩意兒呢,不過為了讓妹妹和奶奶安心,他還是用著吧。
寶力嗬嗬地笑了笑,看著那個被他放在工具台上像牛像豬又像羊就是不怎麼像狗的小木雕,乾活的動力頓時更充足了。
他要努力賺錢,給家人最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