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娘7(1 / 2)

“我們是從林吉省逃過來的, 活不下去了……”

“那些當兵的,哪裡是為了保護咱們,他們一個個都是畜生, 是人魔, 逼得咱們沒有活路了……”

“不逃不行啊……離鄉骨賤,不是被逼到絕路, 誰願意背井離鄉, 老祖宗的屍骨都還埋在那兒呢, 咱們就算到了地下,也沒臉見祖宗了……”

蕭北城聽著那些狀態還算不錯的難民的訴苦,慢慢提煉自己所需要的信息。

“東北已經這樣艱難了?我看報紙,都說管大帥兵馬強盛,又有一個火炮營, 這一次東北軍和西北軍要打仗, 大夥兒也都看好東北軍, 要說西北那塊的人想著逃難我還能理解,你們東北應該很安全啊?”

蕭北城拿著幾個雜糧窩窩, 遞給了人群中一看就是當家人的男人。

這一家子還算齊全, 一個五十多歲看上去和七十老嫗沒啥區彆的老太太,兩個精瘦地跟個猴子似的男人, 其中一個男人的媳婦也緊緊貼著他坐在一塊, 剩下還有五個孩子,最大的看上去也有十三四歲了, 最小的七歲, 幾個孩子分彆是這倆兄弟的骨肉。

有男有女,有長有幼,竟是這難民營裡少有的還算齊全的家庭。

他們似乎是整個家族一塊逃難過來的, 蕭北城注意到,這群人湊的特彆近,警惕地看著周遭。

因為有男丁,加上族群團結,這些人的氣色顯然比那些隻有老幼婦孺的組合強上許多,也沒人敢搶他們手裡的食物,這會兒蕭北城遞了兩個窩窩頭給那個男人,邊上有覬覦的目光傳來,都被跟他一夥兒的族親瞪了回去。

要是這會兒他將窩窩頭贈予孤兒寡母,恐怕他一錯眼,就要被人給搶沒了。

“管大帥,嗬,管大帥……我看他不該叫管虎,他娘給他娶錯了名字,他應該叫管狗才對!”

兄弟中的哥哥麵帶恨色,眼睛都開始泛紅了,可見心裡對管虎的憎惡。

因為蕭北城是跟著文家人一塊過來的,今天他的打扮也很普通,旁人隻當他是文家的護衛,並不防備他,再加上剛剛聊了一會兒天,又收了人家額外給的幾個窩頭,大夥兒都對蕭北城親近極了,也願意對著他傾訴抱怨自己的委屈。

“這位爺兒你千萬彆覺得我哥冒犯了,我哥實在是委屈啊。”

弟弟相比哥哥更加能言會道,他看蕭北城似乎對東北的事情頗感興趣,也想要從他這兒多掙幾個窩頭,乾脆就把發生在自家人身上的故事說給了蕭北城。

為什麼他們兄弟各有孩子,可跟著他們逃難過來的卻隻有他媳婦,沒有他嫂子?這件事,和管虎也有些關係。

他那大嫂模樣尋常,但天生皮膚白,即便終日在地裡勞作,風吹日曬的,依舊比身邊的小姑娘還要白皙一些,被村裡人笑稱一聲白娘子。

那個時候他大嫂剛生完老幺,做完了月子,因為哺乳期的緣故,胸脯脹鼓鼓的,把原本還算合身的衣服都給撐緊了,就是這樣的姿色,引起了喝醉酒在鄉間閒逛的東洋人的注意。

他那個正提著飯盒,準備去田裡給丈夫小叔子們送飯的大嫂,就這樣被幾個東洋人拖到了林子裡,輪番侮辱了。

久等妻子不到的男人帶著家人一路尋找,黃昏時刻才在隱蔽的林子裡找到已經被糟蹋的不成樣子的妻子。

這樣的委屈他們當然不能忍耐,他哥性子衝,直接跑到了憲兵隊裡,要求他們為自己媳婦做主,捉拿那些作惡的東洋人,誰知道那些憲兵隊裡明明都是中原人,卻跟著他們的主子一樣,甘心給東洋人做狗,一聽犯事的是東洋人,理都不理他哥,直接將人打了一頓丟了出來。

當天晚上,又是一群東洋人衝進他們家,拖走了喝了藥剛剛醒來,被家人攔著沒能尋死成功的嫂子,還搶走了家裡許好了人家,等到農閒就要嫁人的大姐兒,和年僅十二歲的三姐兒,他們想要阻攔,被打了個半死,他爹就是被打的太重了,沒了性命。

第二天,被搶走的三個女人被囂張的東洋人扔回了院子裡,赤條條的,身上找不到一塊完好的皮肉,早已經沒了氣息。

那樣嬌俏愛笑的三姐兒,還是個孩子呢,眼睛瞪的大大的,死了都閉不上眼睛。

家裡的姑娘,隻有那天正好逃過一劫的二兒媳婦和二房的倆個姑娘逃過了一劫。

說起這段悲痛的經曆,男人的眼睛裡透著恨意,女人們掩著麵,小聲悲鳴。

蕭北城注意到,那個年紀最大的男孩雙手攥拳,額頭青筋暴起。

被人糟蹋的,應該就是他的母親和姐妹吧。

按照那個男人的說法,他大嫂剛生完孩子沒多久,可他沒有在這家人身邊看到出生不久的孩子,也是,那麼小的孩子沒了母親,又逢逃難,肚子都填不飽,哪來的奶水喂他的,沒了娘,他的命也留不住了。

蕭北城見多了這樣的悲劇,心情卻還是忍不住有些沉重。

“這東北,哪裡還是我們中原人的東北,那管狗就是東洋人指哪兒打哪兒的畜生,在那裡,東洋人就是皇帝,我們的命賤啊,再不跑,都得死嘍。”

這些人,都是被囂張霸道的東洋人逼得活不下去的人。

“我們真希望西北的蕭大帥能打贏這一場仗,將那些東洋人和漢奸走狗趕出中原。”

男人恨恨地說道。

“會有那一天的。”

蕭北城聲音低沉,待那些人稍稍平複心情後,蕭北城又疑惑的問道。

“怎麼這一次逃難過來的都是老人孩子?”

男人在體力上占有絕對的優勢,按理逃難中即便有傷亡,也是男人活下來的機率更大才對啊,可他看了一圈新來的難民,大多都是老人小孩,就連女人的數量也不算特彆多。

“抓壯丁唄,到處都在征兵抓人,不願意當兵的,直接賞一槍,想要活命的,要麼從了,要麼就跑了,這是硬生生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富戶家還好一些,鄉下地方主要的勞動力就是家裡的男丁,要是男丁被抓走當兵去了,光靠女人和老人,很難伺弄好家裡的田地,也容易受欺負。

蕭北城皺了皺眉。

這會兒征兵早就來不及訓練了,而且管虎就算有東洋人暗中支持,可又哪來的充足經費養那麼多兵呢?

除非……

蕭北城眼神幽暗,除非他壓根就沒想過要訓練那些兵,也沒有想過要好好培養他們,隻要餓不死,等打仗的時候將那些人趕到最前頭,當人肉盾牌,消耗掉他們的一批彈藥。

這種狠辣齷齪的手段,真是他一開始沒有想到的。

“大家都怕了,先是征壯丁,再是抓女人,尤其是長得好看的女人,真的是活不下去了……活不下去了……”

誰願意背井離鄉,還不是因為被逼到了絕路上,逃出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可留在那兒,隻能絕望地一天天等死。

他們這一家的故事隻是這亂世裡的一個縮影,多得是比他們家更悲慘的人和事。

蕭北城在感懷之餘,更加萌生了戰意,他覺得自己背負的不僅僅隻是西北人民們的未來,更是所有同胞的未來。

他必須要打贏這幾場仗,將那些侵略中原土地的國家,殘害了他們同胞的敵寇,從這一片美麗的土地上趕出去。

這一刻,這樣的信念超過了他其他所有的念想。

蕭北城覺得,他應該快點處理完自己的婚約,趕到前線去了。

等等!

他敏銳地環顧了一圈四周,好像少了幾張麵孔。

蕭北城閉上眼,來到爛水塘後看到的一幕幕重現在眼前閃現,不是錯覺,而是剛剛四散著圍在粥攤邊上的人少了一些,那些雖然消瘦,但是眼神和狼一樣貪婪地盯著粥攤的幾個男人不見了。

想到剛剛離開的莊雯惠等人,蕭北城默念一聲不好,然後趕緊帶著自己的幾個心腹匆匆追了上去。

因為沒有車,蕭北城征用了阿四手裡幾匹用來運輸糧食的老馬,在莊雯惠的人開槍後不久,趕到了現場。

他們的槍法更準,即便還在飛奔的馬上,依舊能夠瞄準目標,那些跟瘋子似的已經砸開了車窗,拽著文安柔和她身邊丫鬟的衣服,手臂將她們往車窗外拖的幾個男人,通通都死在了他們的搶下。

“啊——”

文安柔嚇瘋了,看著自己身上賤到的血花和腦漿,以及那幾張睜圓了眼睛,死不瞑目瞪著自己的匪賊,閉著眼睛,胡亂的揮舞著雙手。

她身邊的小丫鬟也被嚇得涕淚橫流,完全顧不上自家小姐。

她們這樣的嬌小姐,何曾見過這樣的血腥畫麵呢,更彆提就在剛剛,這些渾身臟臭,眼神淫邪貪婪的男人,還跟餓鬼似的砸破了她們乘坐的車輛,一雙雙手就這樣穿過被砸破的玻璃,神探到她們的身上,撕扯她們的衣服,拽住她們的頭發,好像要將她們生吃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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