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木狼嗅花意(1 / 2)

寶象國公主出生的那天, 百花皆羞,故取名百花羞。

百花羞從小就出落得漂亮美麗,能歌善舞, 擅長調香, 乍看是個溫婉乖巧的姑娘,實則大膽妄為, 時常氣得國王吹胡子瞪眼。

寶象國的南邊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個叫做“波月洞”的地方, 裡麵住著一個默默無名的妖怪——黃袍怪,黃袍怪沒什麼野心, 隻想獨守一隅安靜的做個妖大王。

那天公主出去打獵,那天黃袍怪出門覓食。

那天的天氣不錯,陽光明媚遍地花香。公主打來的獵物裝滿了馬車, 哪怕天色漸暗,也仍舊不儘興。

短衫箭袖, 腰掛寶劍,背上一個箭囊, 手中一把長弓。百花羞雙腳一蹬,馬兒就跑了出去,背後的隨從們隻好追趕。

百花羞在林深處見到了一頭鹿, 她將弓拉滿, 輕而易舉的射中了花鹿, 卻不見隨從上前。回頭才察覺,它們是跟丟了。她隻好翻身下馬自己過去查看,忽聞一陣細碎腳步聲,令她心起警惕。

還未聽清楚是哪個方向的聲音,便感覺危險逼近, 伴隨著草叢悉索的響聲傳來一聲怒吼。還沒看清是什麼動物,百花羞已經猛獸壓在了下麵,一張血盆大口近在咫尺,綠色的眼瞳裡儘是嗜血的殺意。

是一頭野狼。

除去一開始的錯愕,百花羞竟是完全不害怕。

她盯了那凶殘的狼一陣,忽然雙手捧住了狼的腦袋,眼中神色迷離帶著淚光,如同越過無數時光,有歡喜也有悲哀。

“你終於來找我了?”

“……”狼被嚇到了,愣了良久竟是口吐人言,“你認識我?”

這狼是黃袍怪所化。

百花羞露出了笑容,她本就生得美麗,這一笑更是叫人心動。

“當然了,你是我的夫君啊。”

黃袍怪從沒見過膽子這麼大的人,心想該不是遇到了個發癡的瘋子吧,還是不要吃了,免得被傳染。它想著,便準備離開,卻不料尾巴被人給抓住了,痛得它轉身差點一口咬下去。

百花羞卻忽然抱住了它,勒得它呼吸不過來。也不知道這看上去挺嬌弱的姑娘,哪來這麼大力氣。

狼無可奈何,隻好卷起一陣黃風逃離,那女子卻還是不鬆手,竟連帶著她一起回到了洞府。

而迷路良久總算是追上來的隨從們,被這場麵嚇得魂飛魄散,一邊逃回皇宮的方向,一邊大喊:“不好啦——公主被妖怪抓走啦——”

妖怪的洞府就在寶象國南邊的碗子山上,波月洞中,陰森可怖寒氣逼人。守門的小妖竟是人頭蛇身,頗為詭異。黃袍怪瞥了眼百花羞,見她果然是臉色煞白,心中頓覺得意,剛才也不過是強作鎮定罷了吧?

豈料她一開口,又是叫人哭笑不得。

“你……你居然住在這種地方?這哪裡是人住的?!”百花羞話語間十分氣憤,聽著就像是讓一個貴族皇子去住了豬圈一般。

黃袍怪頗為納悶,見它這獸麵獠牙的樣子不怕也就算了,還為它的抱不平,真是罕見。

“你不怕我嗎?”黃袍怪指了指自己的臉。

“為什麼要怕你?”百花羞反問。

黃袍怪驚訝,說:“我的臉是藍色的。”

“很好啊,像大海。”

“我的眼睛是綠色的。”

“很好啊,像翡翠。”

“……”黃袍怪頓了頓,它抬起自己的手,又說,“我沒有手,隻有爪子,可以將人撕成碎片的爪子。”

百花羞握住了它的爪子,輕輕的展開它尖銳的指甲,小心翼翼的按了一下掌心的肉墊,笑得很溫柔,道:“你看,多可愛。”

明明是很輕柔的力道,卻像是一拳打在了它的心上,整個人如同被雷電過一般,渾身不自在。

“……”黃袍怪抽出了自己爪子,十分的不喜歡可愛這個詞,怒道,“你個姑娘懂什麼,妖怪可是吃人的,你不怕?!”

“人也可以吃狼肉,怎麼不見狼妖怕人呢?”

“……”黃袍怪無言以對。

百花羞自願留在了波月洞,並且……趕都趕不走。洞中小妖都勸黃袍怪,讓它直接把百花羞一口咬死,吃掉就好了,省得整天被煩。

黃袍怪也知道這是個好主意,可真要它動手,又想再緩緩。反正這裡也不嫌多張嘴,吃的喝的都是夠的。

對於一個不想逃跑的食物,自然也就不用牢籠,百花羞可以自由的在波月洞活動,當然……如果她願意離開是再好不過。

聽說寶象國的國王發布了一個通緝令,公主被妖怪擄走,請求能人異士救出公主,必有重賞。

黃袍怪已經後悔那天出去捕食了,更後悔一個沒留神把她帶了回來。它隻想安心做個妖大王,可惹不起是是非非,要是真請來了什麼大神大仙,豈不是慘了。

“公主,你就不想念父母?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想念,但我不回去。”百花羞末了還補充了句,“你要是敢送我回去,我就帶人來端了你老窩。”

黃袍怪有苦難言。

才相處幾天,公主竟已經抓住了它的軟肋,貪生怕死怕神仙。

不過她留下也不全是壞處,比如吃這方麵。

波月洞裡都是妖怪,妖怪對吃的不講究,基本就是生吃,偶爾蒸一下或者煮一下,隻是為了咬起來方便些。

自從百花羞來了,食物的做法就多了,紅燒、清蒸、醋溜、燒烤……

十天不到,波月洞的小妖們就全被美食收買,也不願意她走了,還一口一個夫人稱呼,喚得百花羞很是滿意。

黃袍怪每天都過得膽戰心驚,擔心國王帶著法師大仙之類的來救公主,到時候可就連隻狼都做不了,非得被扒皮削骨不可。

想著,不由惡寒。

烤羊的香味飄散在四周,黃袍怪坐在山頂思考人生,嘴巴裡卻不由控製的溢出了口水。

它咽下口水,心道:算了,就當抓了個廚子回來好了。

“公主,你為什麼說我是你的夫君呢?”黃袍怪啃著羊肉,問了個它一直不明白的問題,“我們明明都不認識。”

百花羞一邊給羊肉撒上香料,一邊說:“我說是就是了。”

“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沒有。”

“那總有個原因,是我和你前夫長得很像?”黃袍怪說著摸摸自己的臉,覺得可能性不大。才抓了烤羊腿的手在自己的臉上抹出一道油印子,臉上的毛發也因此粘在一起。

百花羞拿出手絹去擦它臉上的油漬,說:“沒準是我們前世有緣呢?”

黃袍怪對這話題還挺有興趣,抓住了她還在擦臉的手,好奇道:“那你說說,前世是什麼樣子?”

“我……”百花羞欲言,卻發不出聲音。

她突然麵色慘白,道:“我信口胡說罷了,這你都信。”說著扔下手絹跑開了。

黃袍怪愣在原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白色的手絹上沾了油漬,它將手絹展開,上麵繡了一朵美麗的牡丹花。它將手絹湊近聞了聞,有一股淡淡清香,叫不上名字,卻有種莫名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