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的隊伍一路往西去, 路上嚇到了不少平民百姓,這陣勢怎麼看都像是妖怪來抓人吃,因此使得路上化緣借宿的難度直線上升, 而被妖怪找麻煩的概率則是直線下降。
這與唐笙的初衷相違背,都沒妖怪來招惹,又怎麼正當防衛?
因此,便讓妖怪三兄弟變成了衣物穿戴在身上,一條虎皮裙、一件羊皮襖、一頂鹿皮帽。唐笙之前就送了悟空一條虎皮裙, 再送他一條換洗;羊皮襖則給了沙悟淨,他挑擔子容易肩周炎,有襖子墊著會好許多;鹿皮帽則給了豬八戒, 他腦袋光禿禿幾根豬毛很不美觀。
鼉潔對這些東西倒是不在意,涇河龍宮雖比不上四海, 卻也是諸多珍寶。他更在意父王的之死,一直求著讓取經人說下她是如何知曉冤案的。
唐笙回想往事, 說:“約莫在我十五歲的時候,長安城有戶人家找方丈做法事, 方丈說我對生死沒有敬畏之心, 便讓我一同下山去。我覺得法事無趣, 便中途溜走, 在長安街上看見一個排長隊的攤位。我一時好奇是在賣什麼吃食,問了才知是一個算卦的,非常靈驗, 故而生意火爆。”
說著突然有些怒意, 又說:“我心中好奇,也排隊伍在隊伍後麵,但就在要輪到我的時候, 有個人插隊。”看向鼉潔翻個白眼,“就是你爹插隊了。”
“……”
十五歲的唐笙已經武功大有所成,超越了明法大師,也因倒拔垂楊柳家喻戶曉,但在長安百姓眼裡她是個謙和禮貌又懂孝敬師父的僧人榜樣。
“排隊會不會,急著投胎呢?”因此唐笙隻是禮貌提醒那人。
那人瞥一眼,沒將光頭放在眼裡,隨手取出一錠銀子,說:“就當你幫我占了位的謝禮。”
唐笙正要發作,聞到這人身上有一股很重的海鮮腥味,不由一愣,還有些驚訝激動。也正是才在這幾天前,明法大師和她說明了摩量功是個修仙功法,同時也確定了這個世界有神佛。
而剛才排隊的時候也和從百姓們的閒聊中得知,這算卦的先生名叫袁守誠。正是和涇河龍王打賭,導致龍王為贏更改點數被殺頭的那位。
行吧行吧,真是急著投胎。
而後聽到這人與袁守誠的對話,當真是賭降雨一事,時辰點數講得非常詳細,那涇河龍王哈哈大笑,直言明天若是任何一項不對,就來掀了攤子。
唐笙懶得多管閒事,目送涇河龍王離開。
輪到她算卦了,袁守誠看她一眼卻說:“你個僧人怎也找我算卦?出家人萬事看淡,是要算什麼呢?”
唐笙原本是湊個熱鬨,以為是個神棍想來打假賺些公道錢,此時聽了他和涇河龍王的對話,不禁好奇道:“先生是何人,怎麼連玉帝還沒下的聖旨都能算到?”
袁守誠麵色一僵,隨後笑著捋胡須說:“天機不可泄露。”
“不可泄露,你怎麼還給人算明天的降雨?”
“……”袁守誠語塞,直接起來收拾東西,說,“既然不信,又何必找我算。罷了,今天就到這吧。”
還因此害得唐笙被後麵排隊的人指責,說玄壯大師怎麼也和世俗僧人一樣,擠兌起彆家法門來。
長安城做法事的那戶人家要連續三天,所以留了僧人住下。唐笙第二天等天一開始下雨,就跑去算卦的攤子找袁守誠,袁守誠看到她並不想搭理。
因下大雨,攤子很空,沒其他人在。
袁守誠盯著天空若有所思,眉頭微皺,發現了些許端倪。待雨停後,涇河龍王所化的男子便來找茬,看見攤子前坐著昨天那秀美壯和尚,很是奇怪。
難道這和尚也與算命的打賭了?但見她隻是看著沒說話,便直接動手掀了攤子,罵袁守誠算不準。
袁守誠冷哼一聲道出他的身份,又指出他私自篡改下雨時辰點數,免不了要剮龍台上挨一刀。涇河龍王隻得認慫,求他指點個活命的方法。袁守誠便說,當朝丞相魏征正是監斬人,他是唐皇臣子,找唐皇求情興許有用。
那涇河龍王千恩萬謝的走了,唐笙又盯著袁守誠問:“先生,你誰監斬都知道?還告訴死刑犯去走徇私枉法的門路,這不比下雨點數不對更重嗎?”
“……”袁守誠瞥她一眼,說,“你這和尚好是古怪,找我也不算卦,儘問這些問題。”
“我隻是覺得奇怪。”唐笙摸摸下巴,“唉?你能算到陛下會幫求情嗎?丞相會聽建議嗎?它能活命嗎?”
“……”袁守誠搖頭,開始收拾東西。
唐笙將東西按住,問:“不能活命怎麼還讓它去求情,還不如建議他跑路來得實在。誒?先生,你不會是坑了一條龍,要跑路了吧?”
當時的唐笙已經有了西行的想法,隱約也知曉涇河龍王的冤魂正是導致唐皇找高僧取經的根本,但又對這神通廣大後期卻沒再出現過的算卦人好奇,才盯著詢問。
幾個問題問下來,她是真的想不明白了。
糾纏間一名漁夫提著金色大魚來道謝,卻見袁守誠要走,連忙問起緣由。
袁守誠說:“因你貪婪,將涇河水族打儘,害那涇河龍王私改點數為贏賭局,今後我不再算卦了,你也再打不上魚了。”
說完匆忙就提著東西走人,完全不顧漁夫的挽留。
唐笙伸手去攔袁守誠,卻見自己的手穿過他的身軀,根本攔不住。而且僅僅是驚訝愣神的這麼一小會,袁守誠已經消失不見。
再之後,明法大師那邊結束了法事,一同回化生寺去。
回去的路上聽說天上有東西掉下來,竟是一顆龍頭。回到寺廟後,唐笙一直在等天子尋高僧西行的消息,卻怎麼等都等不來,實在是等不及了,便自毀了百姓心目中“僧人榜樣”的形象,逼宮自薦。
李世民送她離開長安城的當天,唐笙問起龍頭一事,李世民說,確實有個自稱涇河龍王的找他求情,他隻當是個騙子給拒絕了。後來還做了一個被抓去陰曹的噩夢,不過醒來後也就沒當回事,打仗那會比陰曹更恐怖的場麵都見識過,何有懼哉?
懂了,因為不信邪,難怪完全沒有要找僧人西行取經的意思。
唐笙將袁守誠與涇河龍王的事情講給了鼉潔聽,但關於李世民的那部分和自己逼宮自薦的事情則沒提半個字。
聽完她所說的故事,鼉潔疑惑道:“這袁守誠何許人也?若不是他指點漁夫,涇河水族也不會被釣衰落,家父又怎會去理論。”
麵對鼉潔的悲傷,眾人都是好言安慰,唐笙卻挖苦說:“要麼就直接服軟,好言相說,說明自己身份和難處,博個同情;要麼直接動粗,將他打得不敢踏進長安半步。非要打賭,賭輸了問題也不大,還是二選一就行。非自私改點數。麵子這東西,強的人才有,弱者愛麵子,隻會苦上加苦。”
“唉!”鼉潔氣得捶樹。
而向來思維靈活的孫悟空,卻從這故事裡得到了些許啟發,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