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羽化而登仙? 那滿嘴謊話欺騙的佛祖,……(2 / 2)

三千個、四千個、五千個,雨勢逐漸變小,滾滾劫雲卻已經沒有天雷落下,唐笙徹底放下了懸著的心。隻是奇怪,為何自己沒有境界跨過去的升華感,渡劫的疲憊也並未清除。

孫悟空看向天際,突然驚呼一聲:“師父快看!”

之間黑漆漆的天幕之中出現一縷金光射來,陰暗的環境出現了亮度,金光不過眨眼間已經落到地麵,籠罩在唐笙周圍。

原本因應付天雷而沉重的呼吸變得順暢無比,身體軀乾上的酸痛也瞬間消失,各處雷擊的傷害焦黑一掃而空,整個人的每一寸肌膚都由內而外的響應著天光。

她看見無數的光粒從自己的身體上飛出去,被那道金光融化消失。腳下似乎失去了重力,整個人像是沒有重量一般,隻是輕輕踮起腳尖,人便順著天光往上騰飛去。

過了天門便是仙人,受天庭管轄。

想到這一點,唐笙連忙呼聲:“悟空,抓住我。”

孫悟空不明白師父的想法,但還是照做,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將她拽回到地麵,說:“師父,你已經渡了天劫,飛升天界後就是真仙了。若錯過了這機會,隻能留在人間當散仙。”

唐笙卻是笑了笑,反問:“讓你去天上當齊天大聖,你還去嗎?”

“嘿嘿,那倒也是,天上規矩太多,俺老孫可不喜歡,遠不如在花果山當美猴王呢。”猴子腦筋靈活,又補充說,“不過,都比不上跟著師父西行,這一路也漲了見識,尋了真我。”

興許是師父渡過天劫他很高興,一些以前從沒說過的心裡話也坦白出來,說:“俺老孫在五指山下被壓了五百年,第一百年想:若是放俺出來,必定要殺上西天找佛祖算賬。第兩百年想:罷了罷了,是我鬨天宮的過錯,認錯還不成嗎,趕緊放俺出去吧。第三百年……”

唐笙卻搖頭,抬手作了一個不必再說的動作。

她不想聽到五百年來,他是如何被慢慢磨去了傲骨,磨平了棱角。她還記得,記得很清楚,剛出五行石的時候,他麵對菩薩,提及西天的時候,眼睛裡是有少許害怕的。

就像是馬戲團的猴子,被馴了很久,飼養員抬抬手就以為又要挨打了。

“不,師父,俺老孫今天一定要說。”孫悟空雙目炯炯,微光閃動似有薄淚。猴兒向來心思細膩,想起過往委屈,和如今狀況,心中總有些感慨和感動,今天看見師父脫了凡胎登仙,也是打心眼裡為她激動。

他抹抹眼淚,說:“師父剛救俺出山的時候,俺老孫想著:菩薩說好好護送取經人到西天,曆經八十一難成正果,就免了當年的罪過。這一路隻求穩穩當當,有妖除妖便是,可千萬彆又犯了過錯,再不想受那五百年的罪罰。佛門僧人偽善假慈悲,也任由她去,不識妖魔被抓,全作是劫難。此行一路,不過是相互成全,將來到了西天告謝一句,此生再不會見。”

“但是師父,並未是那假慈悲之人,也沒將我當做菩薩派遣來的妖怪徒弟,這一路相待俺老孫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也是師父讓我明白,讓我真正脫離了五指山。我身體雖逃離,我的魂我的魄卻總是流連懼怕,仿佛還被壓在山下。師父常說,人何懼於神佛,是神佛該懼人,人且不懼,我又何懼。佛祖總說慈悲度化世人,行善積德,卻以強壓五百年,讓我以鐵丸銅汁為食,如何算是度化?”

“我本心在五百年裡已然丟失,是師父為我尋回。”猴兒說著說著,又已經是淚涕漣漣,“那滿嘴謊話欺騙的佛祖,早該反了去,一出五指山就該反了去!”

越說越是激動,抬頭卻見向來沒眼淚的師父竟也落得兩行清淚。

他抬手用袖子將她淚擦去,吸吸鼻子委屈道:“是徒弟一時多言了,不該說這些事,讓師父憂心了。”

唐笙搖搖頭伸手揉他的腦袋,心道:猴哥呀猴哥,你能回歸自我就好。懼怕佛祖懼怕懲罰,鬥戰勝佛一個空名將你束之高閣,說好得正果抵消當年的罪,不過是從五指山換了個地方囚禁。

猴兒見師父沉默,尋了個話題,道:“俺老孫當年在海外仙島學藝,那位師父教了我法術,教了我如何當一個人。可我……讓他失望難過了,將我趕走,不再稱是他的徒弟。我犯下天條,日日盼著師父來見我一麵,哪怕是罵我一句沒出息的徒兒……俺老孫原以為,世上再沒人能像他一般待我好。”

唐笙若有所思,笑了笑,問:“你可還記得,當初我受重傷時,你馱我到浮屠山,遇到了一位烏巢禪師。”

突然提了個不相關的人,猴子不理解,但順著回答:“記得。”

“嗯。”唐笙又問,“那位禪師有大神通,知曉八戒是天蓬元帥,認得我是金蟬子,一眼就看出悟淨和善財龍女真身,卻認不出你這個大鬨天宮的猴子,你覺得是為何?”

猴兒細細想來是古怪,那老禪師沒認出他是孫悟空,在八戒介紹之後,卻又知曉他曾大鬨天宮。

他記得,那時候因為師父重傷被老禪師所救,他有意向老禪師學習醫術。

當時老禪師是這麼回答的:你五百年前大鬨天宮,惹下禍端,將來若再犯下大錯,報出我名號來,豈不是害我?我這閒散僧,可擔不起。

似曾相似,何其相似。

那時候,師父聽到老禪師的話很生氣,反駁到:我一個凡人都不怕,你神通廣大卻怕?

老禪師並未生氣,追問:為師者,要為徒弟擔責,諸天神佛將你問罪,你也不怕?

唐笙當時回答說:你可知‘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一條凡命,再多也沒了。他們神位神權神像之多,與我糾纏,怕得失的是他們。

老禪師似乎很滿意師父的回答,大笑三聲答應將《青囊論》交給悟空,但無需他記名拜師,磕三個響頭便好。

恍惚間,猴兒頓悟。

不是老禪師沒認出他,是為避嫌才裝作第一次見。

祖師還是惦記著他,知曉他受菩薩指點要護送取經人西去,也知曉浮屠山是必經之路,便在那裡等候。

菩提將自己最擔心、最放不下的小徒弟,放心地交給了他的新師父。當年他有所遺憾,有所愧疚,好在這位師父無所畏懼,一介凡人敢叫板天,是強是若不重要,他可憐的小徒弟需要的是這份心意。

“師父……”已經止住眼淚的猴兒此時又哭了起來。

唐笙扶住要跪下的他,將他腦袋抱在懷裡,沒說話。

猴哥,我的猴哥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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