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2 / 2)

我死以後 樓不危 7033 字 8個月前

蕭鶴拿著蜜餞的手微微一頓,又聽這位陛下嘻嘻笑著說:“但他不會出現在這裡。”

齊暄宜覺得如果真讓師父看到他在南柯境中這樣胡來,他可以直接嚇醒了。

蕭鶴知道他素來喜怒無常,但這次未免太無常了些,他已做好要被小皇帝折騰一頓的準備了,沒想到他能這麼輕易放過自己。

那個人是誰?能影響他到這個地步?

蕭鶴說不清自己心裡是個什麼滋味,但好在他總算是喝了藥。

齊暄宜病好以後,一行人整理行裝返回京城,不曾想路上遭到刺殺,齊暄宜沒事,但在一陣兵荒馬亂之後,蕭鶴卻不見了。

無儘的夜色裡,齊暄宜站在馬車上,眺望遠方,銀白月光塗滿他的臉,像是一座瑰麗華美的無情玉雕。

齊暄宜轉身回了馬車裡,他也曾想要勵精圖治,讓自己這個皇帝做得長長久久,雖然被自身的懶惰限製,做不到先皇他爹那樣一天忙活七八個時辰,但他自有自己的手段,手底下的人也不都是廢物,他有的是辦法把他找回來。

隻是還是很討厭這種不經他允許就擅自離開的行徑啊。

齊暄宜再見到蕭鶴是在兩個月後,蘭陵蕭氏這樣的世家無法接受自己的家主去做昏君身邊的佞幸,蕭鶴被他的族人背叛,蕭家新任的家主為達成與裴家的盟約,將他作為賠禮送去裴家。

當年蕭鶴為了安置一群無家可歸的貧民,得罪過裴家,裴家家主對這件事念念不忘,現在終於有了報複的機會。

蕭鶴被囚在一間暗室裡,有人喂他吃下極樂丹,這東西隻要一丸就能讓人上癮,一般情況下,吃上兩個月,人就徹底廢了。

那些人將他綁在床上,每日灌他一碗粥水吊他的命,他瘦得厲害,臉上灰撲撲的,頭發雜亂似一團稻草,染著斑斑血跡的繩子深深勒進他的皮膚裡,他手腕上血肉模糊,隱隱可以看見裡麵的骨頭。

誰能想到光風霽月蕭蕭肅肅的世家公子會淪落到這般的田地,像是一條將死的喪家狗。

齊暄宜身穿紅色廣袖的長袍,金銀玉器的光彩照亮昏暗的囚室,他低頭仔細端詳草墊上的蕭鶴,麵色不悅。

蕭鶴看到他,微微一怔,似是沒想到他會到這裡來,而後慌忙彆過臉去,聲音乾澀沙啞:“不要看我。”

他滿身汙穢,臭不可聞,他卻是錦衣絲履,羅襪含香,映得滿室生輝。

蕭鶴沒想過自己會在這樣的情境下與他重逢,心臟像是被一柄鐵錘反複捶打,那疼痛從心臟傳遞到四肢,遲鈍而綿長。

這段時間以來,他總是渾渾噩噩的,偶爾會想起寧州城內,他為他飲下的那碗苦藥和那個帶著甜意的吻;會想起他騎著馬帶他飛馳在蒼茫的暮色裡,他們落在草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他甚至想起了進宮的那日,他在關雎宮裡第一次仔細看他。

服下過多的極樂丹會在之後的一段時間裡徹底失去理智,而他則在癲狂的時候叫出了齊暄宜的名字,等到他再清醒過來時,裴家的那些個下人們正指著他笑個不停,嘲他蘭陵蕭氏的家主果真是做了個佞幸,到現在還念念不忘呢。

此後,蕭鶴無論吃下多少的極樂丹,都再也沒有發出過聲音。

“你是要死了嗎?”齊暄宜慢慢走過來,蹲在床邊問,語調一如往昔。

蕭鶴沒有說話,齊暄宜伸出手撩開他臉頰上的頭發,蕭鶴的臉上早沒了往日的神采,左側臉頰上還多了一道長長的疤痕,從耳朵上麵一直貫穿到下巴。

齊暄宜覺得他還是和從前一樣好看,但心裡總歸有點不得勁。

裴家那些人真是該死,可惜這次他手底下的人動作還不夠乾脆利落,讓人給跑了。

他親自把蕭鶴清洗乾淨,給他換了一身紅色的袍子,他們兩人站在一起像是要成親一樣。

既是成親,那也該有洞房才是。

紅紗飄搖,帳角墜下的金色鈴鐺響徹長夜。

蕭鶴身上的傷都塗了藥,還是有血水混著汗水滴滴答答落下,他好似也不覺得疼,隻望著齊暄宜不語。齊暄宜眉心的那點紅痣在燭光的掩映下似能流淌下來,他就這樣坐在他的身上,眉眼微垂,像是奪人心魄的山中精怪,又像是澤被蒼生的無上神佛。

他拉他墮了地獄,又渡他出了這苦海。

齊暄宜、齊暄宜啊……

你到底想要什麼呢?

蕭鶴的喉結上下滾動,乾澀的嘴唇張張合合許久,終於叫出他的名字:“齊暄宜……”

齊暄宜低頭看他,眼中似有一絲被打擾到的不滿,聲音還是軟綿綿的,問他:“乾嘛呀?”

蕭鶴凝視著他的眼睛,他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清醒又狼狽,自憐又自卑,那是蕭鶴從來沒有見過的自己,他的耳邊傳來心臟擂鼓般跳動的聲音,那聲音蓋過了這世間一切喧鬨。

他避開齊暄宜的目光,輕聲說:“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究竟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齊暄宜皺了皺眉頭,不太能理解蕭鶴這番話的意思,他琢磨了半晌,問道,“你在罵我?”

蕭鶴低笑出聲,帶著數不儘的自嘲之意。

齊暄宜不明白蕭鶴這又是在笑說什麼,琢磨了大半天覺得蕭鶴可能是在發癲,他抬手落在蕭鶴的額頭上,想看看他現在腦袋是不是還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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