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玄微想揚起嘴角想笑一笑,原來阿慈在他身邊的日子比他以為的還要長一些,然所知所感全是苦意。那麼長的時間門,自己竟是絲毫沒有察覺到阿慈的存在,是他神力微薄,是阿慈並非凡人,還是天道在有意遮掩?
阿慈跟在他身邊的時候,有沒有怪他看不到他?
鳳玄微能想象到阿慈那張布滿委屈的臉,他的眼睛上蒙著瀲灩的水光,眉心一點紅痣似朱砂點就,隨他皺起的眉微微變化,鳳玄微一想到此,便心疼得厲害。
夢裡鳳玄微每次提起赫連錚的時候,他的聲音都會格外地重些,聽起來有些怪異。這是謝慈的夢,他一定很在意這件事,鳳玄微聽著那一聲聲“赫連錚”覺得有些好笑,又不知自己怎樣才能安慰到阿慈,他一定是氣壞了,怪他總想著赫連。
鳳玄微心下正思索要怎麼哄他,夢裡猛地刮起大風來,可以清晰聽到窗外枝乾吱嘎搖晃的聲音,紫微宮裡的場景開始扭曲,銅鏡碎片散落一地,反射出奇異的光點,鳳玄微猛然間門意識到了什麼,他想要阻止,想要停下這場對阿慈來說過於殘酷的夢,可夢裡的他卻先出了口。
那是過去的鳳玄微親口說出的,不要再看到他。
是他先不要再見到的阿慈的。
紫微宮的大風終於停息。
於是,阿慈就這樣走了。
他們再也不必相見了。
他回到生死境裡,做回一塊不會說話的石頭。
鳳玄微的話果真應驗。
他不要看到他,他再見不到他。
有什麼聲音在鳳玄微的耳畔響起,那聲音清脆而響亮,聽在耳中,卻是極為沉悶的,像是寺院裡的鐘杵,重重敲打在他的耳膜上。
他在一瞬間門被抽去所有生氣,魂魄佝僂成一團,如同一隻在沸水中緩慢死亡的怪物。
蒼梧山下的那座塔林再次燃起熊熊烈火,火光照亮頭頂的那片天空,無數的碎片在烈火中融化。
一切又重頭開始。
就仿佛這天地間門真的有重來的機會。
在這場周而複始的夢裡,鳳玄微終於有了一點屬於自己的意識,他來到阿慈的身邊,和他一樣來做石頭,他要比他大上一點,陪在他身邊,為他遮一遮風,擋一擋雨。
他們兩塊石頭從此相依相偎,到天地末日,萬物凋敗,是不是也算是圓滿。
冬天悄悄地來了,小小雪粒從天空飄下,轉眼間門就在地麵上鋪了薄薄的一層。
瀛洲上的仙君們聽說帝君入魔,凡是沒有公務在身的,都下了界來,想看看自己能為仙君做些什麼。
赫連錚看向突然出現在庭中的這數十位仙君,心中大驚,他師父到底是什麼身份,竟可以讓這麼多的仙君前來為他護法。
他又一次想起他在蒼雪宮裡召來的那冊命簿,那命簿與他當日在酆都翻閱的似有些不同,赫連錚隱隱有了猜測。
眾多仙君不敢有片刻耽擱,全部圍坐在鳳玄微的四周,為他護法,各色神光交織,生出大片霞光,籠罩了整個庭院。
鳳玄微本就入了魔,如今又因同心咒入了夢去,要喚醒他實非易事。
眾仙君不知最後結果到底會如何,全都竭力而為,他們這一坐便是三天三夜,這三天來,又不斷有新的仙君從各地趕來,為鳳玄微護法。
直到第四天的黎明時分,鳳玄微終於從同心咒的夢裡醒來,他睜開眼看見滿院疲憊的仙君們,有些怔忡,就在剛剛,他還在夢裡陪阿慈一起做著石頭。
他定了定神兒,不必仙君們開口,鳳玄微便已明白發生了什麼,他低聲道:“心魔纏身,神力潰散,是我失職,對不住各位。”
“尊上實在不必自責,”寧渡起身,走上前來,對他道,“這天下並非您一人之責,當年在蒼梧山您已舍棄太多,如今該是我們儘力的時候了。”
葉問渠道:“尊上,這天下還有我們呢,您彆太擔心了。”
眾位仙君跟著一起附和。
赫連錚也走過來,他對著鳳玄微堅定道:“也還有我,師父,是我沒有照顧好阿慈,我一定會想辦法想阿慈回來。”
鳳玄微看過仙君們有些蒼白的臉,最後他的目光落在赫連錚的臉上。
赫連錚對上他的目光,他頓了一頓,繼續道:“師父,我去了一趟琢光派,查到一些往事,或許與阿慈有關。”
說完,他將那本劍譜送到鳳玄微的麵前。
鳳玄微接過他遞來的劍譜,隻翻看了兩頁便合上,道:“我大概已知道他的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