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齊春麗重生以來最難受的一天。
她不明白, 她都已經重生了,也跟文軍重歸於好了,為什麼最後文軍還是要跟宋書玉結婚?
齊春麗抱著破釜沉舟的心來到趙家, 哪知道往日裡對她和顏悅色的陶碧竟翻了臉,都不肯讓她進門,還說這是趙文軍的意思。
齊春麗傷心又絕望,覺得世界仿佛都變成了灰色。
她捂臉難過地跑了, 心裡憋著一股氣, 趙文軍不要她有的是人想娶她。
可跑出一段路, 她腦海中又自動浮現出上輩子趙文軍的模樣。
很多男人中年都長殘了,但趙文軍是個例外。
四十歲的他站在媒體的閃光燈前, 西裝革履,侃侃而談,是那樣的高貴迷人。就連他身邊的宋書玉也褪去了曾經的土裡土氣,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白色女式西裝, 皮膚白皙, 儀態端莊, 落落大方, 襯得灰撲撲的她像隻山雀一樣。
明明她隻比宋書玉大了兩歲,可兩人站在一起,卻像是兩代人。
兩天後,齊春麗又在報紙上看到了他們並肩的照片,“賢伉儷”、“天作之合”這樣的字眼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深深的懊惱湧上心頭, 悔恨像一隻藏在陰暗角落裡的毒蛇, 時不時地鑽出來啃噬她的心。嫉妒、後悔像野草一樣在她心裡瘋漲,讓她每日都生活在悔恨中。
若是當年,她沒跟趙文軍分手, 宋書玉擁有的體麵生活都是她的,趙文軍這樣優秀迷人的男人也是她的。
上輩子她已經錯過一次了,這輩子她還要將自己的幸福拱手讓給宋書玉嗎?
不,隻要他們還沒結婚,一切都還來得及。她有信心,能夠讓趙文軍回心轉意。
齊春麗立即掉頭,折返回趙家,躲在草垛後麵,盯著趙家的大門準備守株待兔。
皇天不負有心人,沒等多久,礙事的陶碧就出門了。
齊春麗趕緊抓緊機會跑過去敲門。
來開門的是虎子,幾歲的孩子還不懂事。每次齊春麗去的時候,都會悄悄塞一兩顆水果糖給他。
孩子的世界很簡單,誰給他吃的,陪他玩,他就喜歡誰。
所以看到齊春麗,他仰起頭,笑得咧開嘴,露出兩顆小虎牙,甜甜地喊道:“春麗阿姨,你又來看二叔啊。”
齊春麗連忙從口袋裡摸了幾顆糖給他,又摸了摸他的頭:“對,你二叔在嗎?”
“在屋子裡呢,我去替你叫他。”說完虎子就像個小炮仗一樣衝進了屋子裡,“二叔,春麗阿姨來了。”
趙文軍連忙起身迎了出去:“春麗,這兩天你怎麼沒……你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彆哭了,受了什麼委屈跟我說!”
齊春麗哭著撲進了他的懷裡,死死抱著他的腰,不停地抽泣:“文軍,文軍,你,你不要跟宋書玉結婚好不好?你答應過我要跟她退婚的,你怎麼可以反悔,你讓我怎麼辦?我不能沒有你。”
趙文軍被她這話弄得一頭霧水,丟下拐杖,手忙腳亂地給她擦眼淚:“你聽誰胡說八道啊,我不會跟宋書玉結婚的,等幾天,我腿再好些就去宋家退親。”
齊春麗抬頭,委屈巴巴地說:“全大隊都傳遍了,你姑姑昨天找上了宋家,已經商量好了辦酒的日子。宋書玉她媽今天還去公社買了結婚用的洗臉盆枕巾。”
趙文軍臉色大變,意識到昨天他媽是騙他的。
難怪他爸回來後,他再提退婚的事,父母都一個意思,說是就算要退婚也得等他腿好了,親自登門道歉,兩家和和氣氣地解除婚約,不然回頭傳出去,村裡人肯定說他們家的閒話。
基於對父母的信任,趙文軍沒多想,還做著過陣子就退婚的美夢。哪知道他媽在背後搗鼓了這麼多事。
看趙文軍臉色鐵青的樣子,齊春麗心裡有了猜測:“你還不知道這事?”
趙文軍緊緊握住齊春麗的兩條胳膊,鄭重地保證:“春麗,我答應了你就不會反悔,說了要退親娶你,我就一定會做到,除了你,我誰都不娶。結婚不是我的意思,我這就去找宋家說清楚。”
從大悲到大喜,齊春麗的心情猶如做過山車一般,她一時激動,踮起腳,輕輕在趙文軍唇上一點,正要退開,趙文軍卻一把摟住她的腰,用力親了下去。
兩人正親得難分難舍,一道刺耳的尖叫打破了這種綺麗的氛圍。
等聽到桂花嬸子那個大嗓門時,兩人都慌了。
齊春麗這才怕了起來:“被人發現了,文軍,怎麼辦?會不會把咱們抓起來□□,說咱們搞破鞋啊?”
趙文軍也很慌,抓住齊春麗的手,四處張望:“要不你去柴房躲一躲?”
齊春麗有些失望,現在的趙文軍還是太稚嫩了,還沒有上輩子的十分之一從容和強大,遇到事也不能像上輩子那樣輕輕吩咐一聲就有人替他解決。
她看了一眼,搖搖頭說:“萬一待會兒他們帶人來搜怎麼辦?”
是啊,劉桂芝脾氣那麼火爆,這要傳到她耳朵裡,她肯定會進來將趙家翻一遍。
趙文軍將齊春麗的帽子往下一壓,指著大門說:“春麗,趁著宋家還沒來人,你趕緊跑,隻要他們沒看到你的臉,就沒人知道是你,也不會影響到你的名聲,剩下的事交給我。”
時間緊迫,沒其他辦法了,齊春麗將圍巾纏了一圈,把整張臉都捂住,然後低著頭,衝出了趙家的大門。
但為時已晚,一出去就被聞訊趕來的劉桂芝堵了個正著。
旁邊的桂花嬸子也激動地大喊:“攔住她,就是這個不要臉的小賤人,勾搭彆人的男人,大白天的在院子裡親嘴。”
劉桂芝性子本來就火爆,聽說這種事哪還忍得了,揚起手,拽住齊春麗的圍巾就往下扯。
齊春麗嚇壞了,拚命拉著圍巾不肯鬆手,嘴裡大聲呼救:“文軍,救救我,文軍……”
她不喊趙文軍還好,一喊,更激起了劉桂芝心頭的火氣。
劉桂芝發了狠,一個用力,隻聽哢擦一聲,圍巾被拽下來一截。
齊春麗嚇得趕緊鬆開圍巾,慌慌張張捂住了自己的臉,嚶嚶嚶地哭了起來。
“呸,小賤人還知道害臊呢,勾搭男人的時候怎麼就不知道羞恥呢?”桂花嬸子鄙夷地衝她啐了一口。
趙文軍拄著拐杖,以一種彆扭的姿勢踉踉蹌蹌地跑了出來,擋在齊春麗麵前:“嬸子,這事都是我的錯,你們有什麼不痛快衝著我來,彆找她的麻煩。”
劉桂芝恨極了,躲過旁邊一個社員的扁擔就往他身上招呼去:“白眼狼,你當老娘不敢打你?老娘今天打死你們這對不要臉的狗男女!”
扁擔快要落下時,一隻纖細卻有力的手掌從後麵伸了出來,抓住了扁擔。
“哪個混賬想護著這對……”劉桂芝在氣頭上,出口就想罵人,哪知回頭卻看到是自己的女兒,立即改了口,“書玉,你鬆手,媽替你教訓這兩個不要臉的東西。”
宋書玉拿走了扁擔,輕輕拍著她的肩:“媽,彆生氣,氣出病不值得,這事交給我來處理。你陪著奶奶,彆讓人撞到她。”
趙文軍本來就沒好徹底,萬一待會兒打出什麼毛病,最後全賴他們身上,可不劃算。
劉桂芝很不情願,但她跟老太太都習慣了聽女兒的,因此最後還是不甘不願地走過去扶著苗秀英,憤憤地罵咧起來,跟剛過來還不清楚狀況的社員宣揚趙文軍不要臉的醜事。
宋書玉將扁擔往地上一杵,詢問旁邊的桂花嬸子:“嬸,怎麼回事?我剛來,還不大清楚狀況。”
桂花嬸子小嘴一張,劈裡啪啦地就罵開了:“書玉,這兩個狗東西好不要臉,在院子裡抱著親在一塊兒,我親眼看見的。趙文軍真不是個東西,都要跟你結婚了,私底下還跟彆的女人亂來。還有他背後哪個女人,就是年前我跟你說過的那個,三天兩頭往趙家跑的女人,當時我還納悶,她是趙家什麼人,原來是趙文軍的姘頭。”
齊春麗臉色煞白,躲在趙文軍背後趕緊否認:“你胡說,沒有的事。”
“老娘胡說?年前你就來過好幾次,每回都用這個紅圍巾把臉包得嚴嚴實實的,生怕彆人看到你的臉,你也知道自己乾的是不要臉的事,怕人看到吧。”桂花嬸子張嘴就說出好幾次大概的時間。
經她這麼一提,也有幾個村民有印象:“那天我也看到了,快到中午的時候吧,也是這副打扮。這女人是哪個大隊的?”
趙文軍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很快就將齊春麗來過幾次都說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都扒到齊春麗的身份上去了,他顧不得其他,趕緊對宋書玉說:“我們進去談。”
他想將關起門來談,將這個事的影響降低。
但宋書玉不搭理他,直接點了幾個平日裡關係還不錯的民兵:“宋川,麻煩你跑一趟,去請宋書記和施大隊長過來一趟。張軍,勞煩你去請趙主任來一下。”
這三人不但是大隊乾部,而且一個還是宋書玉的長輩,另一個是趙文軍的長輩兼這門親事的媒人。
將他們請來,這個事,宋書玉怕是不打算善了了。
趙文軍恨恨地瞪著宋書玉:“你真的要將事情做這麼絕嗎?”
鬨到大隊乾部都出麵,附近幾個大隊都會知道這事,以後很長一段時間,他們趙齊兩家恐怕都沒臉見人了。
宋書玉淡淡地看著他:“趙文軍,你搞清楚,到底是誰將事情做絕了。你不想入贅當上門女婿,你直說啊!”
不提上輩子這兩人的曖昧不清,勾勾纏纏。單說這輩子,趙文軍既然跟齊春麗和好了,有悔婚的念頭,那直接上門退親就是。
兩家就隔幾百米,彆說趙文軍的腿隻是受了傷,哪怕半身不遂了,他也能爬過來。
但他沒有。
也許這裡麵有葛慧玲兩口子阻攔的原因,但歸根到底還是趙文軍的懦弱,鴕鳥心態。今天的事,他要負絕大部分的責任。
趙文軍被宋書玉說得麵紅耳赤。
旁邊的社員也對他和齊春麗指指點點。
趙文軍咬了咬牙,壓抑著火氣說:“這事是我對不起你,你到底想怎麼樣?”
宋書玉不搭理他,直接問看熱鬨的社員:“有人認識趙文軍身後的那個女人嗎?”
“有點像我們隊齊家的閨女。”姚大娘眯盯著看了好一會兒說道。
齊春麗雖然躲在趙文軍身後,將小臉藏了起來,但那身衣服眼熟啊。姚大娘是齊家的鄰居,對齊春麗熟得很,根據衣服圍巾帽子將人給認了出來。
很快又有幾個人點頭附和:“對,好像就是齊家那閨女。”
“是不是齊大遠家的閨女?上次她被雪埋在地下,還是書玉將她挖出來的吧?”
“你不提這個我還沒想起來。天哪,書玉救了她,她卻去勾搭書玉的男人,這不是恩將仇報嗎?也太不要臉了。”
這個事激起了不少社員的憤怒,指著兩人罵的話更難聽了。
齊春麗兩隻手緊緊攥著趙文軍的衣服,血紅的眼底充斥著憤怒和不甘,他們知道什麼?明明是她先跟文軍在一起的,文軍喜歡的也是她,真正的後來者是宋書玉。
可她也知道,這番話說出去沒用,隻會招來更多的謾罵和羞辱。
她雙手顫抖,帶著顫音問:“文軍,怎麼辦?”
麵對群情激憤的社員,趙文軍也沒什麼好法子。他擋在齊春麗麵前,再次詢問宋書玉:“是我對不起你,你有什麼衝著我來,不要扯到她身上,她是無辜的。”
他自己身上的屎都沒洗乾淨呢,就想充英雄了。
宋書玉理都沒理他,直接又叫了一個人:“劉為民,能麻煩你去一趟三隊,請齊叔和嬸子過來一趟。”
“宋書玉你敢!”這下齊春麗也憋不住了,從趙文軍背後冒出頭,嫉恨地盯著宋書玉,“這事跟我爸媽沒關係。文軍喜歡的是我,他跟你的婚事是一場誤會,他早就準備跟你解除婚約了。”
趙淑芬過來正好就聽到這句話,氣得臉都綠了,幾步走過去:“文軍,是這樣的嗎?”
趙文軍弱弱地開口:“五姑,我,我跟春麗早就在談對象了,隻是因為一點誤會鬨了矛盾……”
“那你為什麼不早說?”趙淑芬惱火地打斷了他,“當初我給你和書玉牽線,你也是答應了的,定親的時候,你也沒反對,但你現在鬨這麼一出,把我和書玉的麵子往哪兒擱?你有考慮過我這個姑姑嗎?文軍,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自己心疼這個侄子,巴心巴肺地為他著想,給他說了這麼一門千裡挑一的好婚事,可他倒好,將自己這個姑姑家在火上烤。
他要是不願意,早說就是,她這個當姑姑的也不可能壓著他的頭逼他答應。但他自己心甘情願答應的,背後卻又跟其他女人勾勾搭搭,有想過這事傳出去,彆人怎麼說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