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花無缺依舊練功練到很晚,與往日不同的是,他有些心不在焉。
夜色朦朧,宮中靜謐,花無缺走在青石鋪的花陰小路上,過了前麵那道灰牆黛瓦的洞門,就是他的居所。
他遲疑了一下,吹滅燈籠,放輕腳步,隱在一株攀牆藤蔓後麵往門內看。
餘蔓倚在窗前,在逗黃楊木上的一對畫眉,心情格外好。
花無缺默默看了良久,輕咳一聲,衣袖拂過藤蔓,發出類似風吹過的簌簌響聲。他緩步走過洞門,畫眉飛了,方才大開的窗扇如今半掩,窗前的人也不見了。
花無缺望著亮燈的房間,猶豫要不要去敲門,最終還是放棄了。
餘蔓在收拾行李,愉悅地哼著小調。她回避與花無缺見麵,還不是因為白天她奉邀月之命,要“殺”花無缺。
見麵無壓力,就是覺得有點尷尬,不如不見。
“萍姐姐,你睡了嗎?”花無缺的聲音從房間角落傳來。
他躊躇許久,還是想跟萍姐姐說幾句話。他看萍姐姐的房間還亮著燈,否則不會打擾她。
餘蔓聽見花無缺喚她,先是應了一聲,隨後來到房間另一頭的牆角。
說是牆角,其實是一道門。花無缺小時候,為了方便侍女照顧她,兩間房是打通的,隻不過餘蔓住進來的時候,花無缺已是十四五歲的少年人,這道門已經從花無缺那邊用書架堵住了。
“無缺,什麼事?”餘蔓搬開書架上稀稀落落的書冊紙卷。
花無缺極少在夜間找她,有事也會繞到外麵敲門。
“萍姐姐......”花無缺沉吟,不知不覺學著餘蔓的樣子,架起兩條胳膊趴在書架上,他看到餘蔓正拿著一塊白玉似的東西往嘴裡送,脫口問道:“你在吃什麼?”
餘蔓動作一滯,半張著嘴眨眨眼,“蘿卜。”削了皮的白蘿卜。
說完,她轉身跑開,不一會兒,一手一片蘿卜跑回來。
她把其中一片遞給花無缺,“你也吃。”
花無缺接過,斯斯文文咬了一口,皺起眉頭。
“不好吃?”餘蔓趕緊吃一口自己那片,嚼了嚼,露出疑惑的表情,“很甜呀。”
花無缺嘶嘶吸氣,眼泛淚光,“辣。”
餘蔓覺得奇怪,搶過花無缺的蘿卜,“哢嚓”一口,頓時辛辣衝腦。
她用手腕扶額,呲著牙結結巴巴地說:“是、是挺辣的。”
“我再去拿。”
說著,就要再次跑開。
“不,不用。”花無缺一把按住餘蔓的手,並把那塊辣蘿卜搶回來,三口兩口吃掉,末了,抬起頭衝餘蔓笑笑。
餘蔓看著他,眼神充滿擔憂,“無缺,你是不是餓了,我去廚房......”
“我不餓。”花無缺忙搖頭,“我是來問你,什麼時候走?”
餘蔓眼珠一轉,笑得神秘,“看你嘍,我隨時待命。”
她已經把行李收拾好了,今晚就走都不是問題。
“你很歡喜。”書架昏暗的隔層裡,花無缺凝視著她,輕聲問:“外麵的世界有那麼好嗎?”
“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花無缺笑了笑,“萍姐姐,出去後,你有什麼打算?”
餘蔓垂眸,指尖在書架搬上輕叩,語氣隨意,“我就跟著你。”
邀月命他們找到江小魚,由花無缺親手殺之,他們還能有彆的打算嗎?
這次出宮,如果遲遲完不成“殺魚”任務,邀月懲戒花無缺,少不了要懲戒到她身上。
花無缺一聽,眼中笑意更濃,“好,我們不分開。”
當然不能分開,餘蔓心中無奈,她作為花無缺的侍女,無故與他分開,往小了說,是失職,往大了說,是背叛。
餘蔓尋思了一會兒,麵色微沉,幽幽歎了口氣,抬眸瞥了花無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