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平沉默著望向塔維斯。
塔維斯也覺得自己這問題問的,姑娘家家的,有誰沒事乾成天打架。
他此時忍不住有些頭大,不敢想象自己是怎麼把女兒養這麼大的,不能磕不能碰,要是個小子,他也就不用顧忌那麼多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芮平竟然點了點頭:“打過。”
但跟誰打,為什麼打,芮平並沒有告訴塔維斯的意願,她不是個不知變通的,此時也知道擺在目前最要緊的問題,是她的體能問題。
還有兩個月就要開學了,她必須得抓緊時間。
塔維斯臉上有些意外,他看芮平不想要解釋的樣子,也沒有繼續問,點了點頭:“打過就行……沒打過架跟打過架還是有很大區彆的……”
看起來瘦瘦小小的,沒想到還是有些狠勁的,塔維斯心裡這般想著。
“不過你身體素質怎麼樣我還不知道,先從最基本的開始吧。”塔維斯斟酌著道:“明早早上早點起來,先跑步試試看,跑幾圈我大概就心裡有數了。”
芮平沒有拒絕,她點了點頭。
但是讓她現在睡,她也是睡不著的,這會兒其實也快零點了,她一點困意都沒有,乾脆拿起剛剛放下的課程資料,繼續看了起來。
塔維斯也沒打擾她。
沒過一會兒,她頭就開始一點一點的。
“要不先睡吧。你明天還要早起,否則會沒精神,定個早上五點半的鬨鐘。”塔維斯忍住笑,適時出聲道。
芮平這會兒困意洶湧,她捂著嘴打了個嗬欠,沒有拒絕,去洗漱間收拾了一下,躺在床上的時候,才忍不住懊惱的嘟囔了一句。
“……太催眠了。”
塔維斯這才覺得這姑娘有點像個高中生,臉上不由得帶了點笑容。
芮平一夜無夢,她醒來的時候,還有些片刻的恍惚,竟不知自己在哪,過了會兒才醒過神來,伸手把震動的鬨鈴關了,跳起來就往洗漱間跑。
她跟打仗似的,兩分鐘後,就劉海濕潤著,目光精神的走出來了。
塔維斯以為自己會等很久,他其實有心理準備,女孩對於自己的外貌總是要求精細一些,這是件很好的事情,他甚至想好了待會兒他要怎麼誇獎芮平的裝扮。
但是芮平總是讓他出乎意料。
塔維斯甚至恍惚中有種錯覺,仿佛自己生的不是個女兒,而是個小子。
“就,洗完了?”他忍不住問道。
芮平“嗯”了一聲,已經把鞋往腳上套去,她打開門,看著仍舊站立不動的塔維斯,挑了挑眉毛:“不走?”
塔維斯心情複雜難言,他跟著芮平來到學校的操場,此時天蒙蒙亮,最刻苦的高三生都已經畢業了,高二的早讀也要七點半才開始,這會兒正是他們睡得最香的時候,雷打都不醒。
芮平站在跑道邊上,也不動,過了會兒才問塔維斯:“可以開始了嗎?”
塔維斯點了點頭。
於是芮平就開始跑了。
操場很大,采用的是新型材料,有極好的彈性,芮平很少在這裡跑步,她一般會去更偏僻的地方,比如小樹林後麵,那裡一般都沒人,她可以一個人靜靜的跑一會兒。
就是簡單的放鬆。
但是操場要更直觀一些,她畢竟是跑給塔維斯看的。
芮平很少有什麼機會在塔維斯麵前展示,她小的時候,媽媽會把她畫的畫拿給他看,偶爾能得到幾句誇獎。
媽媽喜歡畫畫,所以她小時候其實很學了幾年畫,還拿過獎,直到媽媽去世以後,她就再沒碰過畫筆了。
就像她以後再沒穿過的裙子,沒有再紮過的複雜辮子,從精細到粗糙,從一開始的不適應到如今越來越習慣。
她逐漸開始變得對什麼都不在意了。
芮平並不覺得跑步有什麼難的,她輕輕鬆鬆的就跑完了一圈,塔維斯沒說停,她就繼續跑下去。
第二圈感覺到有點吃力了,到第三圈,芮平開始感受到自己很難再表現得像剛開始那麼輕鬆。
她不知道這個表現在塔維斯眼裡如何,她從彆人嘴裡知道塔維斯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一個優秀的人,相比起來,這些東西在他的眼裡都是小兒科吧。
他會怎麼看她呢?會不會覺得失望,自己的女兒才這麼點能耐。
雖然塔維斯什麼都沒有說,但是芮平不受控製的這般想下去。
她可以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但是很難不在意塔維斯的態度,哪怕此時耳邊安安靜靜的,除了自己的喘氣聲,什麼都沒有,但是芮平已經在腦海中模擬出那場景了。
本來她的速度已經不由自主的慢了下來,她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再被拉扯,越來越力不從心,但是同時湧現出來的是強烈的不甘心。
就像每一次,憤怒衝破理智的枷鎖,她再一次上頭了。
塔維斯沒說停,她就繼續跑下去,其他的什麼都沒想,她犯起倔來,有時候自己都控製不住自己。
就是……不想停。
不想……讓他瞧不起。
明明已經認命了,為什麼還是會不甘心。
芮平已經很少犯傻,她在這方麵吃過虧,所以就選擇逃避,用厚厚的心牆把自己保護起來,就像是人的防禦機製一樣,她知道自己再這樣下去,會受傷,於是她把自己牢牢的禁錮在圍牆裡麵。
自發的把自己跟外麵的世界隔絕開。
但是被鎖在圍牆裡的心,天性向往外麵的天空,哪怕陽光會把它灼傷。
芮平已經有些意識麻木了,她有那麼片刻,幾乎快要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汗水淅瀝瀝的往下落,把她所剩不多的水分快要流乾了。
耳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一個聲音。
“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