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2 / 2)

芮平強忍著沒出聲,用力的捏住拳頭。

“也好。”他說:“比我想象的要好。至少不會吃虧。”

明明,他每說一句,芮平的心上頭就像是被割了一刀。但是她仍舊像是自虐一樣,非要逼著自己一句一句的聽下去。

其實……她真的有自虐的傾向吧。訓練的時候,非要把自己折磨得奄奄一息才肯停,甚至在這種折磨中感受到某種快/感。

這個時候也是,明明已經受不了了,但還是強迫自己麵對著塔維斯的風涼話。

隻有這樣,她才感覺自己是正確的,是對得起早早去世的母親的。

她不可能原諒塔維斯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如果她都輕易的原諒了,那誰來原諒她的母親?如果隻是她自己,哪怕受再多委屈都無所謂,畢竟她是活著的,之前欠下的還可以說以後補償。

可是她母親呢,怎麼補償?誰能補償?

去哪裡補償?

芮平從這種近乎自虐的情緒當中,從中索取應該屬於她母親的那份應得的痛苦。在母親已經不在的情況下,她就是索取再多也不過分的。

甚至包括她自己。也是在被索取的對象裡麵。

她覺得,隻有這樣,才對得起她母愛曾經對她的愛,對她的付出。

傻嗎?確實是傻的,簡直傻得透頂,傻得冒泡。

如果她媽真的看到她這副樣子,是生氣,是難過?還是欣慰,是滿意?

她媽會恨死自己了。

她會怪芮平嗎?不會。會怪塔維斯嗎?有一點吧,但更多的,她會怪的那個人,隻會是她自己。

是她把芮平教育得太好了,但凡她把芮平教得哪怕自私一點點。

芮平就不會過成現在這個樣子。

郭家人夠自私了吧,所以他們日子過得蒸蒸日上,如火如荼。本來郭蓉就是個意外,一點沒有遺傳郭家的自私自利,貪婪成性的性格。

她甚至在塔維斯放棄了本來可以輕輕鬆鬆就取得的榮華富貴,轉而投向那愚蠢的,沒有未來的理想之路的時候,竟然沒有選擇拋棄這個男人,而是選擇跟他站在一起。

雖然這其中更多的是因為,她不舍得拋下芮平。她自己親生的,唯一的孩子,從她身上割下來的一塊肉,她最愛的寶,她怎麼舍得放棄她啊,這是要她的命。

當然,她曾經是愛過塔維斯的,否則不會選擇跟他在一起,不會生下她最可憐最可愛的寶貝。不過那是她的寶貝來臨之前,之後,她所有的愛,所有的一切都全部給了芮平。

她把她教得那麼好,又可愛又乖,還那麼黏她,走去哪裡都要跟著,這就是她身上的一塊肉啊。寶寶睜開眼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叫出來的一句話就是媽媽。

她一天天的看著,巴掌大點的寶貝,一天天的長大,她的心她的眼全都是她的寶。

孩子爸爸不回來也沒關係,她已經不需要他了,讓他在外麵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吧。她有自己的寶貝就可以了。不過偶爾的時候,聽到小小的芮平好奇的問爸爸呢的時候,她心裡還是不免對塔維斯多了份埋怨。

怎麼可以讓她的寶貝難過呢。太不是了!

她偷偷的抹去芮平心中對爸爸的期待——有媽媽不好嗎?媽媽要難過了哦。是媽媽對你不好嗎?所以你才每天要爸爸?

隻要媽媽不好嗎?

她重複的向芮平強調這一點。

如果那個時候,郭蓉但凡早一點知道她並不能陪伴她的寶貝過一生,她絕對、絕對不會這樣教孩子。

又如果,她知道,她悉心嗬護的寶貝。為了替她去承擔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痛苦——什麼因為塔維斯鬱鬱寡歡最後抑鬱而終,這簡直就是可笑。

太可笑了!

陪伴她寶貝的十年,是她這一生,最快樂,最滿足的時光。

當她知道了她的寶貝,為了這份不存在的痛苦,去報複自己的親生父親,甚至不惜與自己血緣上因為天性對父親的儒慕做鬥爭,甚至因此——厭惡自己。

她會真的發瘋。

她會報複所有人,她會親手殺了郭家那群小人,哪怕那是她自己的家族。她會剝開那賤人的皮,哪怕那是她的嫂嫂,她會親手挖開她的心,看看裡麵是不是真的黑心肝。

她會永遠、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

徹徹底底的瘋掉。

然而值得慶幸的是,她並不知道,她自認為自己已經妥善的安排了一切,芮平會在一個友善的且完整的家庭裡長大,有最好的姐妹,徐忠義一家人都是好人,他們會給芮平最好的嗬護。

而她則是去一趟遠門,誰知道要去多久呢?畢竟她也有自己的人生,也許可能會去很久很久,久到芮平都快要忘記她這個母親的時候,知道她“突然”逝世的消息。

那時候,她已經長大了。她可以平靜且理智的應付這一切。

畢竟她還有個父親,雖然那個父親並不怎麼稱職。但塔維斯並不是壞人,他也是真心愛著芮平。郭蓉相信這一點。

他們有好長好長的時間可以慢慢的經營自己的感情,隻是這一切,她卻已經看不到了。

郭蓉走得時候,還是有些遺憾的,怎麼會不遺憾呢?她多想看一眼自己的寶貝啊,但是不能。她不能讓她的寶貝知道這一切。她接受不了的,她還那麼小。

所以要等等,等到她長大的時候——可惜,她再也看不到她長大了。

這就是當時郭蓉心中最大的遺憾了。

她並沒有恨,甚至心中還有一些滿足,帶著對芮平未來的憧憬,陷入了永久的安眠。

死去的人,已經不會再痛苦。真正痛苦的永遠是活著的人。

而塔維斯則是承擔著雙倍的痛苦,他是一個負重前行的男人,他所背負的一切,也遠遠超出了芮平的想象。他並不是一個完美無缺的神像,他早就傷痕累累,像是一個已經快要報廢的引擎,用儘生命最後的力氣殘喘。

他甚至有時候,隻是因為芮平對他仇恨的目光,就已經難受到無法呼吸,甚至到了不敢麵對的地步了。

不過好在,此時麵對芮平的,並不是那個已經千瘡百孔的男人,而是還沒有受傷的年輕版塔維斯。

他還沒有那麼脆弱,像是一戳就碎的齏粉。這使得他能夠很冷靜的麵對此時的場景,也漸漸看穿了芮平尖銳的表現,看到了隱藏其中傷痕累累的心。

他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雖然不知道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塔維斯覺得,不能讓芮平這樣下去。

“你就非要一直這麼口不對心的說話嗎?”他說。

“如果隻是舍不得讓我因為你受傷,你可以直說……”

芮平用力的把手裡的塑料管朝他砸了過去,冷笑道:“滾!彆自作多情了!”

塔維斯歎著氣:“好吧好吧——就當我自作多情吧。”雖然嘴上是這麼說,但是臉上已經開始得意的笑了。

芮平被惡心壞了,她用力的一掀被子把自己蓋起來,來了個眼不見心不煩。

但是過了沒一會兒,她又自己揭開被子,臭著臉:“……喂,你真的不會有事?”

“你都這樣了,我哪裡敢有事啊。”塔維斯說道:“放心,我好著呢。”

“哦。”芮平把被子又蓋了回去,從被子裡傳出來一聲:“我不是擔心你。我是不想欠你的。”

“怎麼能是你欠我,這不應該是我必須補償你的嗎?”

芮平不說話了。

過了許久,她才悶悶的說了一句:“你知道就好了。”

做什麼那麼上道,讓她本來想說出來的話都被堵回去了。芮平懷疑塔維斯是故意的,但是她一時又找不到哪裡能夠回擊的地方。

她覺得自己判斷有些錯誤了,年輕的塔維斯反倒比那個男人更加難應付,像個滑手的泥鰍。

她氣得牙癢癢。

因為兩管營養劑的後勁,芮平硬是挺到快天亮的幾個小時才睡著。

等到醒了才發現王文義給她發了條通訊,要她記得喝營養劑。

不過她好像又把光腦調靜音了,就沒收到。她想部隊用得是局域網,其他的人想要找她發消息也發不過來,所以又把靜音模式關了。

之所以開靜音,完全是被高中的室友給逼的。

那個叫謝淑梅的室友,風雨無阻每天發一條通訊給她,有時候是好幾條。

煩死她了,她一直在拉黑她和不拉黑之間猶豫。

王文義還給她發了一張新的訓練課程表,排得非常的滿。芮平看了一眼,連忙開始起身打理自己。再不抓緊就要遲到了。

她匆匆忙的要出門,最後想起來,拿起櫃子上的營養劑捏在手上再衝出去。這可是保命的玩意兒,她可不敢再忘了。

一會兒讓吳醫生再給她開多一點,十管哪裡夠啊,她覺得一天就能喝完了。

芮平憂慮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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