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親日結束過後, 哪怕是芮平都感覺到大家的情緒有些不對頭了。
一股說不出來的氣氛在周圍蔓延。芮平難得的主動戳了一下馮小路。平日裡馮小路，你哪怕不找他，他都會自己嘰嘰呱呱說一堆, 這一次反倒要芮平主動問他，他才說。
可見確實是發生了什麼。
馮小路苦笑了一下：“我媽昨天來看我了，我以為她不會來的，你不知道我有多激動。我以為她已經不需要我了。這說明她還是心裡有我的，雖然重量沒那麼重，但我也已經很滿足了。”
芮平靜靜的等他說下去。
馮小路沉默的吃著飯, 過了會兒, 他才說：“……她讓我回去, 說她可以給我一些錢，先在外麵租一個房子, 她有空可以過去看我。她會幫我找學校, 她說她已經說服了那個人, 他會試著接受我。但是這需要一個過程，讓我不要著急。”
他吐出一口氣：“你知道嗎，我看她的那個神情，就知道她其實是真的有在努力的為我打算。我很難不動容。”
“我承認，有那麼一瞬間，我確實是很想、很想答應下來。”
聽到他說完這句話，芮平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她差點以為馮小路真的要答應他媽。她得說，這不是個明智的決定。
“所以你還是拒絕她了。”
“對, 我沒答應。”馮小路說道：“不過我心裡已經不怪她了。我也是在那個時候才發現, 我之前其實是有一點點怪她的。”
雖然他這麼說，但是他的臉上並沒有解脫的神情。
芮平沉默了一下，儘量用理智的語言：“如果你真的答應她, 那反而才叫讓她難做。她畢竟已經有了一個新的家庭，有自己新的人生。如果要重新接納你，她勢必要做更多的犧牲。她這會兒隻是因為現在是特殊時期，不想看到你在戰場上犧牲，當然我們知道還遠遠沒到我們上去的那個時候。
但她不知道，她隻以為你馬上就要去戰場了，所以她願意為了你犧牲。但是你不能真的去讓她做這個犧牲。”
馮小路聽到芮平說完，臉上的表情才終於放鬆了。他朝芮平露出個笑容：“其實道理我都明白。但是我還是因為拒絕她，讓她難過這件事情感到有些愧疚。你能理解嗎？我太想要她的關注了，所以等她真的願意為我做點什麼的時候，我很難去拒絕。”
芮平歎了口氣：“……彆想了。如果你真的不想讓她難過，你就更應該爭點氣。”她對馮小路說，也是對自己說：“隻有你自己讓她看到，你是頂天立地的那個，是誰也無法打倒的那個。她就不用再為你擔驚受怕，她會為你驕傲的。”
馮小路用力的一點頭。
但是探親日所帶來的變化還不僅如此，像馮小路這樣的情況並不少見。幾乎所有的家長都在想儘一切辦法把他們的孩子從部隊裡撈出來。
並不是所有的，都像馮小路這樣堅定的選擇留在部隊，也有一部分人最終選擇了聽從父母的意見。
芮平並不責怪他們。因為這些人年齡其實也沒有多大，他們還沒有完全拒絕父母的勇氣。哪怕是她的媽媽，在生下她之後，仍舊會因為父母的不理解而感到痛苦。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她這麼幸運。
如果她的媽媽這個時候還活著的話，她想她一定不會像這些父母一樣，強製的把孩子帶走，她會支持她做任何決定。哪怕她對她的擔憂並不比那些家長少。
雖然芮平並沒有受當下氛圍的影響。但是不得不說，男生當中的氣氛越來越差，已經到了影響日常訓練的地步。
他們不像芮平是臨時插進來的。他們有的已經在一起訓練了好幾年，朝夕相處，已經建立了很深的感情，然而在這樣的時候，部隊最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最信任的兄弟竟然選擇當了逃兵。
他們不理解。甚至把那些要離開部隊的人認作叛徒。
原本團結的隊伍一下子被分割開來，要走的和留下來的分成兩派，特彆是那些已經準備要走的，也不是馬上就能離開部隊，短則一個月，長則半年，要等申請批複下來——但是這對於芮平來說已經是很長的時間了。
她自己也不過就在部隊待兩個月就走。
這就使得他們這些準備要走的，在等待批複下來的時間裡，他們還是要跟那些留下來的人進行每日的日常訓練，一直到批複下來之後才能離開部隊。
就連芮平都替他們覺得尷尬。
她雖然能夠理解這些人，但是其他的人並不能理解。甚至可以說，他們幾乎是當著麵罵人是叛徒，是人奸，是貪生怕死的懦夫，之所以是幾乎，是因為他們“背地裡”說得很大聲，根本就不介意被人聽到。
除此之外，他們也不許這些人再跟他們一起去食堂打飯，不許這些人跟他們再走在一起，他們之間不再有任何交流。
就算是路過都像是沒看到一樣。
如果說那些留下來的人，隻是感覺自己被背叛，痛恨那些要走的，認為他們是叛徒，要跟他們劃清界限的話。除了這個，他們平日裡的訓練還是有正常在做的，甚至做得比之前更加的勤奮。
那麼那些要離開的人，則完全是兩個樣子了，他們像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一樣，每個人的臉上都迷茫得像是丟了魂，對於日常的訓練也越來越不上心。甚至出現了翹課的現象，而且還不是一例兩例。
他們好像認為，反正自己也是要走了，做不做訓練也無所謂了。
芮平以為王文義不會坐視這種事情發生，他肯定會找這些人談談，不管以後如何，隻要還在部隊裡待著，訓練總是要做的。她一直等著王文義站出來，但是他卻像是沒看到一樣，一點動靜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