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平這個年紀其實還是挺愛玩的。但是她身上背負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已經很久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放鬆過了。之前在部隊裡,她完全是把訓練當做放鬆,一開始還有些新奇感。但是後麵也逐漸沒了開始時的快樂。
她已經不知道上一次這麼快樂是在什麼時候了。這是她第一次收到彆人送給她的玩具, 雖然是用邊角料做出來的, 是被淘汰下來不能用的, 但是她還是玩得很開心。
她很喜歡這個玩具。晚上睡覺的時候,都忍不住把它放在枕頭邊。
她沒有睡在臥室裡,而是睡在天台上。雖然房間夠, 但是歡喜並沒有多的一床被褥。他自己都把臥室打造成工作室了,更何況客房。總之是沒法住人的, 原來的床被當做桌子, 上麵堆積各種雜七雜八的東西。原本歡喜打算把自己的房間讓出來給芮平用。自己搬個帳篷去天台睡去。
“什麼!你還有帳篷!”芮平更驚喜了。
歡喜不止有帳篷, 他還有睡袋有吊床, 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他還有個高倍率的天文望遠鏡。
芮平非常想要體驗在帳篷裡麵睡覺的感jio。歡喜拗不過她,就紮了兩個帳篷, 兩人之間隔著一個自熱器。說白了,就跟取暖器差不多, 就是散發熱量的, 散發著溫暖的黃光。雖然在室外, 但並不比室內差多少。
芮平縮進睡袋裡,腦袋縮進帳篷裡麵,狹窄溫暖的環境給她一種說不出來的安全感。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最後什麼時候睡去的都不知道。
新的一天又來臨了。
這是芮平來學校的第一個周末。甚至在她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它已經走過了。這個周末有相遇,也有分彆。有淚水,也有歡笑。
她開始越來越習慣這裡,習慣新的生活了。
短暫的放鬆, 意味著更大的挑戰即將到來。
芮平是在軍訓的前一天,才收到測評中心送來的包裹,一份證書,一份報告,證明她已經是被合格檢驗認證通過的,已經開發出精神力的預備役。證書上給她的稱呼是——機甲士預備役。
也就是說,現在她才是官方真正承認的預備役。沒有這個證書,都不算真正的預備役。她也看了那份精神力的等級報告評判書,很多條條框框她也看不懂。隻跳到最後看到一行字寫著——
【綜合實力判定為三級精神力,具有特殊屬性,初步掌握精神力場。】
芮平深吸一口氣。她把這些小心的放起來。
她看上去好像一臉淡定的樣子,然後跟歡喜一起訓練的時候就憋不住了。
“三級!我已經三級了,你要努力啊,零級選手。”芮平用著一股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
歡喜“哦”了一聲,完全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他不僅完全沒有受到影響,還跟芮平談論起明天軍訓的事情:“好像這次要去一個還沒完全開發出來的星球。”
芮平想起上次點開學院群看到的畫麵,表情微微一僵。當然她並不是怕蟲子,就隻是覺得它們有點惡心而已。
她問歡喜:“你去年軍訓的時候真的殺了蟲子嗎?”
“事實上,那並不是蟲子。”歡喜比較講究,跟芮平科普道:“它們隻是長得比較像,但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這種生物屬於哺乳動物。它們有完整的骨骼,且是恒溫動物。並且也有自己的天敵。其實你要耐心一點,就會發現,這種動物其實膽子很小,很容易受驚,一旦受驚就會釋放粘液。不過大部分人並不關注它們的習性。”
他跟芮平談起自己上一次軍訓做過的事情:“我上次軍訓,對於這種未知的生物很好奇,就潛入到了它們種群的內部,摸清了它們的生活習慣。”
芮平雖然一邊惡心,一邊又忍不住聽得津津有味:“然後呢?”
歡喜說道:“然後……當時軍訓後期不是要學生殺這種生物積分嗎?我跟它們相處久了,已經有了感情,就有點不忍心。其實這種生物除了長得比較醜陋外,且粘液有毒外,品性溫馴,隻要你不招惹它,它也不會平白無故的攻擊你。
而且我在它們裡麵待久了,身上染上了它們的氣味,已經被當做族群中的一員。我作為種群的一員,總要做點什麼是不是……”
芮平越聽臉上的表情越不對,最後道:“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那次軍訓拿了多少分?”
歡喜想了想:“不記得了,挺多的吧,當時積分排下來,我是第一。”
芮平:“……”她重複歡喜剛剛說得話:“種群中的一員,不忍心,嗯?”
歡喜一點影響都沒有:“作為種群當中不可缺少的一份子,雖然我不忍心,但是它們非要給我做貢獻,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芮平信了他的鬼話就有鬼,她就問:“所以你就一邊從彆人手裡把蟲子救下來,然後在自己手裡殺掉?”
歡喜還沒有說自己後麵是怎麼做的,沒想到芮平已經猜到了。他咳嗽一聲:“這兩者性質不一樣。然後這不是蟲子。”
芮平不在意:“這不是重點。還有這兩者性質哪裡不一樣?”
歡喜:“一個是種群外部的矛盾,一個是種群內部的矛盾。”
他可真有臉說,他是人家蟲子族的嗎?還種族內部矛盾。也許是芮平臉上的表情太明顯。歡喜露出一個含蓄的微笑:“承讓,本人由於表現過於優秀,被認作種群當中的首領。”
芮平有些難以言喻的看著歡喜臉上驕傲的表情:“所以……你還把人家蟲子族的首領乾掉自己頂替上了,缺德不缺德啊?”
歡喜很鬱卒:“我又沒說,你是怎麼猜到的?而且如果不這樣,我又怎麼能夠在裡麵潛伏那麼久,不被發現?首領的氣味能夠震懾種群其他的個體,哪怕我看起來跟它們完全不一樣。但是卻仍舊不敢反抗這種刻入基因的本能。”
芮平一邊想他雖然很坑,但也確實也做了很大的犧牲。畢竟不是誰都能夠忍受和蟲子共同生活的。但是她沒想到的是他不僅坑自己人,他是包含自己在內,誰都坑啊。
芮平問他:“我能問你一個問題,除了你之外的其他新生,他們有收獲到積分嗎?”
歡喜有些遺憾:“雖然我一直在努力的保護我的族群,但是後麵新生也團結起來,我們在交手的過程中,有勝有負……”
他還真代入了!也沒見你對你族群下手多麼輕啊!
芮平歎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你後麵拿到積分第一,但是大家仍舊不服你的原因是什麼?”
歡喜摸了摸下巴:“這個問題我還真沒想過……”他全程玩得很開心,又耍了所有人,還拿了第一。結果後麵坑人終坑己,選年級首席,沒有一個人肯投他票。甚至還揚言誰能讓他吃到苦頭,他們就選誰!
隻不過那一年,他誰都沒讓得逞。以至於這一條最終成了空話。他們那一級的首席到最後都沒定下來,今日到你家,明日到我家。跟吃席似的,流水坐莊。
但是人是不能太得意的。報應這不就來了嗎?歡喜看著芮平想到。
芮平拍桌道:“當然是因為你仇恨拉得太多了!辦法明明有很多種,你卻選擇了裡麵最損人不利己的一種。”
她搖頭:“今年軍訓,你不能這樣子搞了。你吃肉就吃肉,多少也要給彆人留點湯喝,你不能直接把盤子都給掀了。”
·
一年級要參加軍訓。芮平跟歡喜提前到了規定的地方等待,烏壓壓的到處都是人。看到她過來了,有一部分人讓開,也有一部分眼熟的人聚集過來。
每個人都朝她點頭示意,大部分芮平都不認識。她隻能揪著歡喜不讓他跑,有個人能分擔,總比她一個人硬挺著要強。
歡喜無奈的站在她的身邊,給她分擔火力。蓋亞在前麵安排人手,這一次是學院的老師帶隊,還有學長學姐們幫忙,並不是全部都是蓋亞一個人。他一個人也忙不過來主要是。
芮平這邊遇到的還是個熟人,紀檢委的學長,他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朝芮平打招呼,點了幾十個人,讓他們跟在他後麵走。
芮平坐過民用的飛船,最大的容納量是八百至一千人。她之前坐學院的專屬飛船,就覺得已經很大了。她估摸著裡麵塞了有兩千人,如果座位安排擠一點,塞個三千人也是沒問題的。她算著想要把一年級全部送過去,可能要出個十來艘那種大型的飛船。
但實際上一架就搞定了。
那架飛船有多麼大呢。芮平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她被襯托得就像芝麻一樣渺小,一眼看不到邊。它停靠在空曠的地麵上,像是雌伏的巨獸。
芮平覺得新生已經很多了,但是站在旁邊一比,又覺得不夠了。
這是戰用飛船,學長給新生們解釋道。
“裡麵不僅有武器設備,內部還有完整的生態環境,我們這艘裡麵有田地二十來畝,有養著完整生物鏈的動物。我們把它叫做諾亞方舟,在你們麵前的是老家夥了,它是諾亞方舟一號。”
芮平被分配到了一間小小的房間,上下鋪,她睡上鋪,歡喜睡下鋪。他們有八個小時的航程。房間內沒有窗戶,隔壁已經有人開始四處串門了。大家都很興奮,能夠在這樣一艘有著悠久曆史的飛船上。
這裡麵的每一個物件都有著一段故事。她們這個房間也住過名人,芮平在床邊的牆壁上看到一行字。
【為您榮耀,梅迪中尉。(當然現在已經是將軍了,笑)】
她有種跟過去的人交流的感覺。她俯下身問歡喜:“你那裡有字嗎?”
歡喜道:“有個上校,怎麼了?”
芮平說:“我們現在住的就是他們曾經住過的房間。”
歡喜安慰她:“放心,這裡的被褥都勤更換的,如果你要實在忌諱,我們可以把被子墊地上,打地鋪。”
“我忌諱什麼?”芮平愣了一下,明白了:“你怎麼會這麼想。我隻是覺得高興。”
歡喜嘟囔了一句:“這有什麼好高興的?”
芮平把頭縮了回去,懷著憧憬:“不知道我們有沒有資格在上麵留下名字……”
歡喜想了想,問她:“如果你可以留一句話,你會留什麼呢?”
芮平望著天花板:“……讓我想想,芮平到此一遊,不行,太俗氣了……留什麼好呢?”
歡喜拿著筆在牆上寫寫畫畫:“隨便什麼唄。”他把筆收回來。
“想好了沒有?”還催她。
“想不起來……要你,你會留什麼?”芮平問他。
歡喜想了想:“我?……我什麼都不會留。”
芮平愣了一下:“為什麼?”
歡喜躺了下去:“我想說的話,隻想說給我想要的人聽。其他的人憑什麼聽?”
芮平笑了起來:“那我也不留了。”
歡喜雙標道:“那不行,我都問你了。你不能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