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競賽出了事，他等到官方通報，看到她的名字，知道她是平安的過後。他沒有再去訓練，而是關上房門，把自己灌醉。
直到他父親叫人撬開了門，把他拽出來，用水潑醒他。
“我就不該讓你有這個念頭。”他父親看著他，用著失望的眼神。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不配哈哈哈我是不配……我不配……可是，我……我為什麼不配呢？”
他笑著笑著，就哭了起來。
“我知道我不配。我什麼都知道，但為什麼要讓我看到呢，我要是沒有見過她就好了。”
他父親給了他一巴掌：“愚蠢！你不是問為什麼嗎？我告訴你，不是因為你姓樊，不是因為你是私生子，而是因為你的品性。”
“向陽，你和我一樣都是卑劣的人。”他說：“所以我們隻能找跟我們一樣卑劣的人。明白嗎？”
樊向陽：“……為什麼？”
“找跟自己屬性不相適的人，最終是害人害己，你永遠改不掉這份骨子裡的劣根性。這是我，是你媽媽，遺傳給你的。”他低著頭，看著樊向陽脆弱又茫然的眼神：“所以，我跟你媽媽就相處得很不錯，因為我們從來不去奢望更多的東西。”
“你是在……為我考慮嗎？”樊向陽緩緩道：“以一個父親的身份，你在告訴我，我隻能找一個我不愛的甚至品性卑劣的人，是在我考慮嗎？”
他父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也許你還是不一樣的。”
“你竟然真的想要奢求這份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你會把自己燙傷的，孩子。也許，它看起來確實很美好，但，這份美好隻會照耀在同樣美好的人身上，它會殺死你身上的卑劣，如果殺不掉，就殺死你。”
樊向陽低笑了起來：“你竟然真的是在為我考慮……那我姐姐呢？你不是把她賣了嗎？”
他父親搖了搖頭：“你姐姐一直是我最寵愛的孩子。我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她。”
“但你還是把她賣了！”樊向陽不敢置信他怎麼會如此厚著臉皮說出他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她這句話。
“可是她那樣的性格，沒有人依靠，就會死掉的。我給她找到了一份適合她的歸宿。”他父親竟然一點都不生氣：“有錯嗎？”
“嗬嗬嗬嗬……你竟然問我有沒有錯？”樊向陽搖頭：“她被你轉手送給彆人，你問過她想不想要這份歸宿嗎？”
“我沒想到你竟然這麼的幼稚。”他父親歎息一聲：“連你的姐姐都比你來得要成熟，甚至她都沒有受過多好的教育，每天除了花錢買奢侈品就是享受生活。
愛，對於我們這種人來說，從來都是奢侈品。如果你要問她，要愛還是要錢，那麼她隻會給你一個答案。”
樊向陽沉默了。
他父親拍了拍他的肩膀：“錢可以讓她天天開開心心，什麼都不用想，無憂無慮的生活。但是愛不行，愛會讓她自卑，會讓她患得患失，會讓她很難再回到一開始的開心。”
樊向陽：“所以，你要我像個傻瓜一樣什麼都不要想，是嗎？”
“有很多事情，其實就是因為想得太多，難為自己。”他父親說道：“好了，我今天就跟你廢話到這裡了。你明天還要參加訓練，如果你不想被我放棄的話。
我覺得我年齡還不算太老，完全可以再生一個孩子。嗯，我現在覺得是男是女已經不重要了。如果可以，我真想請教一下那位父親，他是怎麼生孩子的呢？”
樊向陽低笑起來：“原來，我在你眼裡，還不完全是廢物嗎？”
他父親用著驚詫的語氣：“你再說什麼呢？你可是考上了第一軍校，並且已經開發精神力，穩穩未來的機甲士。我為什麼會覺得你是廢物？”
樊向陽深吸一口氣，最後道：“……我會去參加訓練的。”
他父親滿意的點了點頭，在要離開前，他扭頭對他道：“還有件事情，如果你聰明的話，最好躲著點人家，我可不想你成為彆人的出氣筒。這會讓我很煩惱的，因為我可不知道我的基因還能不能再誕生一個能考上第一軍校的孩子了。”
樊向陽憋了許久，才把那句“滾”給憋了回去。
·
他想，他父親說得沒錯。他們都是同樣秉性卑劣的人。
他們用著自己的想法去猜測著她，她肯定會報複，讓他們這些人嘗一嘗報應的滋味。他們誠惶誠恐等待著她的雷霆雨露。
但她卻站在這裡，好像完全不在意那些過去的事情。
就像已經忘了似的。
為什麼啊？
樊向陽甚至覺得，哪怕她給他一句冷漠的“怎麼是你。”都好過此時好奇的問一句“為什麼要躲著我？”
為什麼躲著你，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們做了多麼過分的事情嗎？
“啊？”芮平愣了一下，接著說了一句：“我都已經忘了。”
樊向陽：“……”原來她真的忘了啊。
“算了吧。”她說：“都已經過去了，而且……”她突然露出個俏皮的笑容：“看到我現在的樣子，已經夠他們嚇一跳了吧？”
她好像變得更加開朗了。
樊向陽想，他苦笑道：“那可不是，他們還挺為你高興的。覺得可以拿跟你同學的經曆出去炫耀。”
芮平點了點頭：“這樣啊，那也還不錯。”
“還不錯？”樊向陽愣了一下，像是完全沒想到她會這麼豁達的樣子：“你不生氣？他們那樣對你，不僅一點都不後悔，還占你便宜。往日你被孤立的時候不出現，看你有本事了，一個個全冒出來，現在倒還有臉承認自己是你同學了。”他臉上帶著嘲諷。
“哈哈哈哈這就叫占便宜了嗎？”芮平好像被他的話逗笑了，接著她說：“要是以前可能會生氣吧。”
“為什麼現在不會了呢？”他問。
“嗯……大概是覺得不值當吧。”她說：“不是什麼人都能讓我付出情緒的。就覺得不是很重要的人，隨便他們做什麼。如果犯法做錯事了，自有法律去懲罰他們，真要想借著我名義去為非作歹，最後也隻會害人害己。不過我還是希望他們不要做太壞的事情吧。”
“可是那樣會影響你……”
芮平看著樊向陽，突然笑了起來：“你也太瞧得起他們了。”她搖了搖頭，抬頭看向天空：“我不可能再回頭的。”
樊向陽忽然明白了。
“所以你不是原諒他們，而是已經連回頭報複他們都不願意了是嗎？那些人在你的心中，連一點點份量都沒有了是嗎？”樊向陽自嘲的笑了起來：“你根本就沒有在意過我們。你不是大方，你是不屑。”
芮平：“隻有做錯事的人誠心悔過道歉，才會有原諒這一說。沒人來求我的原諒，所以我也不會給。”
樊向陽也許是上頭了，下意識的說了一句：“如果我誠心悔過道歉，你會原諒我嗎？”
芮平驚訝的看了他一眼：“你心裡還沒有忘記那件事嗎？”
樊向陽：“不隻是那件，還有很多件，在明知道你被人說三道四的時候，在明知道你被人孤立的時候，我並沒有站出來……跟他們說不，哪怕我知道這是不對的。但我仍舊選擇了漠視和旁觀。”
“對不起。我為我的無知，我的怯懦，我的冷漠，我的自私，向您道歉。”
他朝芮平大聲說道，然後身體重重的彎了下來。
“道歉有用，還要警察做什麼。”歡喜涼涼的說道，然後看向芮平：“喂，你竟然被這種人欺負，太沒用了點吧。”
芮平愣了愣：“哎？”
她有點沒反應過來：“你不是在睡覺嗎？”
“我又不是豬，當然是睡醒了啊，”歡喜忍不住吐槽她：“而且我要是不出來，你是不是就要真的被這家夥道德綁架逼得原諒了？”
芮平想說“我又沒真的怪他”，但是她沒來得及說出口。
因為歡喜已經不需要她的回應了，他毫不留情的把樊向陽噴了個狗血淋頭。
他真的快要被芮平給氣死了。剛醒過來就聽到樊向陽說得那些，當時就火冒三丈。什麼人啊，還想要求原諒，大便多少錢一斤，買給你你吃嗎？你自己不吃，為什麼要彆人吃？
芮平一開始還想要攔，後來攔不住乾脆就放棄了。而且這種被人幫著出氣的感覺，其實也不賴。
她也並不是完全不在意的，還是有一點，就一點點小小的委屈。
不過現在，這一點點，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