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泰被安置的地方是在星洲。他以為自己看到的會是一片很落魄的景象。想想也知道, 芮平他們藏在敵後,資源短缺,還有薩塔利人的威脅。
這裡的居民肯定每天生活在恐怖當中。但他看到的則完全不是這樣的。
他走到街道上, 看到有商店, 有醫院,有學校,其實跟普通的小城市沒什麼區彆。當然不能跟繁華大都市相比。可該有的都有。
街道上很乾淨,可以看到有人非常愛惜的打掃著每一條道路。每個人臉上都是朝氣蓬勃, 有著說不出的乾練和衝勁。這又是馬爾泰在其他地方沒見過的。
他們從地上逛到地下, 地下則是各式各樣的工廠,到處都是繁忙奔走的人。他們的臉上看不到馬爾泰想象的恐懼和疲憊。
“為什麼?”他問了身邊陪伴他的那個男生,其實他更想要問芮平, 也許她能夠回答的更詳細一點:“你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怕男生不理解,他又重複了一遍。
男生卻是知道他問的是什麼,他說:“可能是因為這些都是我們一起創造的吧。”
苦難會帶來仇恨,也會讓人清醒。有一些東西, 靠彆人不如靠自己。既然聯邦政府指望不上,那就我們老百姓自己來。
見馬爾泰沉默不說話。男生說道:“可能你覺得……他們是孱弱的, 是沒有力量的普通人, 是隨波逐流,隻能被保護的人。”他斟酌著用詞:“但是你們打仗用的武器,是這些普通人加班加點製造出來的,你穿的衣服, 你吃的米飯, 你身上的所有,都是他們賦予給你們的。並不是你在保護他們。他們也在保護你們。”
“平平跟我們說,每個人都在用他們的方式努力。每個人都是不可缺少的。我們在保護他們的同時, 他們也在用他們的方式保護著我們。”他說話的時候。
路邊時不時走來人跟他打招呼。
他也都一一回應了。
“她讓我們多走進百姓的家裡,聽一聽他們真正的需求。”男生笑了笑:“我一開始抹不開麵子,她就手把手帶我,叫我嘴巴放甜點,多跟人家搞好關係,畢竟我們以後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要從人家手裡拿的。”
“其實一開始挺難的。”男生說:“不過那會兒也沒想著難,隻想著快點做。後麵就越來越好了。”一句“越來越好”,輕描淡寫的概括了之前的艱辛。
他見馬爾泰一直沉默,不由得道:“好像說得有點多。其實很多我也不懂。也許平平他們懂得多一些吧。”(芮平:我也不懂。)
“畢竟我政治從來就沒有及格過。”他笑了下,看起來有點憨厚的樣子:“我們還是去其他地方吧。”眼看越來越多的人過來,他們有的像是特地剛從家裡趕過來,手裡都拿了東西。
“我怕到時候就走不了了。”
他拉著馬爾泰匆匆的跑走了。
馬爾泰說:“他們很喜歡你。”
男生有些不好意思:“他們太熱情了……”
馬爾泰說:“我也曾經被人這樣喜歡過。”那是很早的時候,他那時候還隻是個普通的大頭兵,也沒什麼任務,大部分都在部隊訓練,偶爾出去都是些很簡單的工作,比如鏟雪,挖坑。
有次任務是去邊防的小鎮當駐警,維護當地治安,比如抓個小偷,找隻貓什麼的。
但他那時候卻做得很開心。
他以為是因為他成長了,但其實是他失去了。
如果現在有人問他,你為什麼選擇當兵?
他可能再不能像一開始那樣毫不猶豫的說——我想要保家衛國。
他自己知道自己已經早就沒有那麼純粹了。人好像總是會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就變了,開始變得斤斤計較,變得瞻前顧後,變得自私自利。
一開始是——我一定不要變成那樣的人!
到後麵卻總會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馬爾泰後麵又去了幾個地方,後麵就不打算再看了。他之前不能理解的,也變得理解了。這已經不是他刻板印象裡的民眾了,這是一群重新找回自己的人。
這種大家團結一致,上下一心的環境,把他們所有人都擰成了一條繩,這些人是不會願意再聽從彆人的擺布撤離這裡的。
他們不會願意再退讓了。
之前的退讓已經讓他們明白了,任人魚肉的處境是多麼的不堪。他們是寧願死也不會再想要體驗一次了。
一邊是轟轟烈烈的死一次,另一邊是跪著也不一定能夠苟活。與其這般,倒不如拚了。
原本馬爾泰最擔心的,比如他們會不會扛不住,會不會臨時掉鏈子,會不會恐懼戰場。馬爾泰現在覺得,就算是聯邦精銳的士兵過來,在他們麵前也不一定能有他們的無畏。
他心中最大的疑問已經儘去了。
現在就是跟芮平開始商量合作的事情了。
其實不需要他找芮平,芮平也要找他了。
因為,現在不是他們選擇什麼時候起事,而是,事已經自己找來了。
這種事情,其實是早有預料的。薩塔利人在占領了星北省之後,一直采取的都是強權壓製。而且選用的也都是些聯邦人的敗類上台,趨炎附勢之徒,這些人你能指望他們能做好事?
本身薩塔利人跟聯邦人之間就有著隔閡。薩塔利人瞧不起聯邦人,聯邦人也看不上薩塔利人。
再加上還有這樣的一群攪屎棍。他們一麵對薩塔利人卑躬屈膝,讓薩塔利人更加瞧不起聯邦人,一麵對自己的同胞大下黑手。不斷地挑戰著聯邦人的神經。
這樣的強壓下,肯定會有反抗。而反抗則會迎來更加劇烈的強壓,屬於惡性循環了是。
其實大部分普通人要求很低,他們隻是想要活下去。當他們發現自己活不下去了。一邊是窩窩囊囊的死,一邊是死之前至少可以轟轟烈烈一下。
是個人都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第二個選項。既然都要死了,你還不讓人爽一下,那不是憋屈到死?
而跟蒂麗絲的那幫薩塔利人本身就是沒有人性的嗜殺之徒。他們在薩塔利大搞文字獄,各種排除異己的血腥大清洗,在自己家都這麼殘暴。你能指望他們在聯邦就會吃齋念佛了?
隻會更加肆無忌憚。
可聯邦人跟薩塔利人可不一樣。誠然,聯邦存在很多很多問題,比如資本當道啊,窮富差距大啊。其實你說普通百姓真的就覺悟有多高,其實還真沒有。每天搬磚都搬不動了,有個屁的覺悟。
但聯邦是個很崇尚個人武力的地方。星北省地下拳賽這麼熱鬨,是個人都會使兩招。有一些人穿上衣服,看上去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脫下衣服,到了晚上,往擂台一站,那就是拳王。從這就可以看出聯邦人骨子裡的彪悍一麵。
星北省的地下勢力雖然被拔得很厲害,但是還是有許多獨行俠,散落在各地,深藏功與名。正所謂高手在民間,如今這些高手也藏不下去了。
他們在論壇廣發英雄帖,要去劫獄,救那些小孩。
看上去是不是特彆兒戲?
但,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聯邦人已經忍無可忍了。他們的目的隻是救孩子嗎?不,不僅僅是這個。他們是已經無法容忍薩塔利人的殘暴還有新政府的無恥。
匿名論壇擴大了人心中的怨,那些怒火已經燃燒了起來,無法抑製了。
馬爾泰聽到芮平傳遞過來的消息,很快就明白了當下的處境。
“你想要趁此發難?”
芮平道:“如果我們再不出手,那麼這些人的結果不會太好……”
“你想要救他們?”馬爾泰認真觀察這芮平臉上的神色,不錯過她任何一個表情,如果作為領導人的她不是完全理智的話,那麼這會是一個致命的弱點。
“這也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芮平說道:“一旦讓這些人都死在了薩塔利人手上,那麼星北省的機會會越來越渺茫。”
她讓馬爾泰找不到破綻。
他收回視線。這種時候,確實越快越好。芮平說得沒錯,這也確實是個很好的時機。
馬爾泰跟芮平商量了一夜,然後乘坐著放滿了許許多多食物還有芮平他們製造的非精神力可以穿戴的機甲離開。
當然,他留下了一隊人在芮平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