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幾名少年打馬離開以後,鄒婉月的侍女才匆匆來遲,她懷中抱著一團滾毛邊的披風,臉上也被風吹得紅彤彤,忙不迭地將披風蓋到席向晚的肩膀上。
席向晚將思沅遞來的湯婆子抱進懷中,見她心事重重的模樣,道,“在外麵被人撞見了?”
“被一群公子撞見了,問我拿著披風和湯婆子去乾什麼。”思沅低頭答道,“我就答說我們家姑娘覺得冷,讓我取披風禦寒。”
“他們應當也認不出思沅。”鄒婉月細心地幫著席向晚將披風係好,“咱們趕緊回去吧。”
席向晚思家心切,也沒有拒絕鄒婉月的關心,出了院子便見到自家的馬車已經在官道邊候著,小聲和鄒婉月道了彆,“我過幾日再來看你。”
“養好身體要緊,你身子本來就弱,受不得寒。”鄒婉月將席向晚送到馬車邊上,見她上去了,才輕輕舒了口氣,“都怪我,我不該這早秋時分約你出來的。”
席向晚朝她安撫地笑了笑,“我沒事,你也趕緊回吧。”
席向晚是歸心似箭,到家的功夫不過這兩三刻鐘,卻覺得比一輩子還久。
雖然不久後,席向晚就遠嫁到了嶺南鼎盛的樊家,再也沒回過汴京的娘家,可那是因為紮根汴京長達百年的的席府,在她嫁過去的第二年,就腐朽坍塌了。
盛極必衰,總是這個道理。
馬車停下的時候,陷入回憶的席向晚長出了一口氣。
席府有四房,她所在的正是大房,可父親雖說是嫡長子,父母親卻並不討祖父的喜歡,反倒是庶出的三房最得祖父的關心。
好在席向晚的父母親都不是任人欺壓之輩,又頂了嫡長子的名分,就算踏踏實實不犯錯,將來至少也能承席府的爵位。
席向晚跳下馬車,迫不及待的心情漸漸沉澱下去,眼中瀲灩水光跟著變得平靜寧和。
席府已在了崩塌的邊緣,她若是想要救回父母親,短短幾年時間,也不知道能不能夠趕得上。
越是緊張焦急的時候,席向晚就越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比旁人多活了十幾年的功夫,她畢竟也是多學了不少東西的。
進了席府的正門後,席向晚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她怔怔地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身後大丫鬟不得不上前小聲問道,“姑娘,怎麼了?”
席向晚回過神來,微微搖頭,打散自己最後的迷茫,踩著步子往前走去,“和李媽媽說一聲,我去見母親。”
“是。”另一名丫鬟輕聲應了,在大丫鬟的示意下快步往前跑去通報。
席向晚知道自己理應先去洗漱換下這身臟了濕了的衣裳,可一想到自己居然回到了二十來年之前,她就根本按捺不住自己想要見到親人的急迫。
父母親還活著,他們現在過得開心嗎?是不是還在為了大房和三房之間的鬥爭操心?幾位哥哥呢?他們現在都在做什麼?
跨過青瀾院的時候,席向晚多年不起波瀾的心臟已經砰砰狂跳起來。
“姑娘,”李媽媽向她行了個禮,“大爺和夫人都在裡邊呢。”
席向晚微微頷首,“我隨李媽媽一道進去吧。”
李媽媽雖注意到席向晚身上多了一襲出去時並未帶上的披風,但也沒有多問,隻道是從鄒家姑娘那兒借的,領著席向晚就往裡邊走去。
走到門邊時,席向晚已經聽見了母親和父親傳出來的說話聲,那是她往年無論壽辰如何許願,也沒辦法在夢裡聽見的聲音。
席向晚原先以為能完全控製住自己的情緒,臨到了門前,卻失態地沒等李媽媽通傳,自顧自地打起簾子就走了進去,低聲喚道,“母親。”
見到母親和記憶中如出一轍的麵孔時,她的眼眶就立時紅了起來,淚珠撲簌簌地順著臉頰滾落。
“阿晚?”王氏嚇了一跳,她平時就嬌寵席向晚這個獨女,一點委屈也沒讓她受過,何曾見到懂事之後的女兒哭成這個樣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