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百般嘀咕,上下打量著仍舊看起來一派不近人情的寧端,大搖其頭:這幅冷冰冰的樣子,怎麼能討姑娘家歡心?“你見過那樊子期了沒有?這人才來汴京城一個月,便不知道已經迷倒多少貴女了,你得向他學學,多笑,嘴甜!”
寧端想了想昨夜席向晚談起樊子期的表情,很肯定,“她不喜歡樊子期。”
“你怎麼知道?”四皇子一拍桌子,“樊家已經找好了人,準備不日就去席府提親了,你以為呢?”
四皇子這句話一說完,寧端的目光就看了過來,他頓時渾身一冷,強撐著道,“樊子期是一幅一見鐘情的情種模樣,這時候還敢上門提親,席明德可不會拒絕!”
“那就拖他一拖。”寧端冷冷道,“席府不能再多出事端,令聖上更加忌憚了。”
“怎麼拖?”四皇子好奇道,“他從嶺南來汴京,可不是無的放矢,前前後後安排了上千人,這又是皇城底下,你手腳可仔細些——”
“用不著我親自動手。”寧端抿了口茶水,“他找誰去提親,就從誰身上下手。”
四皇子恍然大悟,給寧端豎了個拇指,“高,實在是高!”
於是,樊子期原本千挑萬選才找好的名門望族前輩,當天就得了重疾,三個大夫看了都說見不得風需要靜養,自然無法出門,消息傳到樊子期那頭,又是荒廢了他好一番的功夫。
這大家族之間的提親,卻不是那麼容易的。樊子期家中長輩都留在嶺南,總不能找個普通說媒的去席府,因而就得尋找和樊家、席府都有交情和淵源的人,這篩選是需要許多功夫的。
最好的人選都已經挑好了,卻又突然生病;原先以為一定會動心答應他的席向晚,也隻讓下人傳了口信過來說家人不同意冒險;查席向晚的底細一事始終因為被莫名其妙地阻攔而擱淺;乃至於在汴京城最重要的棋子之一,樊子期來了一個多月也沒能和對方聯係上……
這林林總總加在一起,樊子期都差點要覺得老天都在幫他的倒忙了。
好在他年少老成,小小地煩躁一陣子就過去了。
“樊家的下人還在麼?”
“人在門外,留住了。”
樊子期笑了笑,他起身提筆寫了一封簡短的回信,字體清雋風流,內容滿是對席向晚的擔憂和關心,卻又並不顯得唐突,反倒真心誠意滿滿。
寫完之後,他低頭細細看過文字,吹乾後才將其折起放入信封,又起身隨手折下窗頭開得正好的一支日香桂,連同散發著淡淡墨香的信交給下屬,“讓他帶回去,親手送給席大姑娘。”
“是。”
在府中陪著王氏忙活的席向晚乍一聽到有人給自己送來東西,還以為是寧端傳回了消息,讓碧蘭去跑了一趟回來,視線落在那支開得正好的日香桂上是,就不由得皺了皺眉。
送信必送花,這似乎是樊子期的習慣。
倒也沒錯,普通姑娘家自然吃這套。
王氏瞧見碧蘭拿回來的花枝,笑了笑,提起精神打趣道,“誰家公子的禮,竟能這麼順利地送進門裡來?”
“樊家的嫡長孫。”席向晚心不在焉地答了,將香氣撲鼻的日香桂隨手一放,抽出信紙兩眼掃過,心中輕嗤一聲:倒是文采斐然。
看來樊子期不會這麼容易就生氣,更不會這麼輕易就放棄她。
席向晚抬手將信紙給了碧蘭,道,“燒了吧。”
王氏正拾起花枝看,聞言一怔,“好好一封傳書,被你弄得和什麼見不得人的密報似的。”
“若是讓府裡府外什麼人瞧見了,可不就和密報被泄露之後差不多麼?”席向晚撥著算盤,道,“母親,我今明恐怕還得出去一趟,讓李媽媽過來陪著您。”
“又要出去?”王氏臉上又漫出愁容,“你還是個姑娘家,前些日子的風言風語又多少影響到你,這些天席府不太平,你還是儘量多留在府中吧。你大哥三哥如今幾乎都早出晚歸的,我身邊也沒個人賠著,總是心裡不安得很。”
“我不會去太久的。”席向晚快速算完一列數,及時安撫王氏道,“況且,即便我是女兒身,也不能日日就在家裡等著外頭消息傳進來……母親,咱們等得起,有些人可已經坐不住了。”
席明德若真敢把那封休書放到王氏麵前,席向晚就能親手狠狠打他的那張老臉,讓他知道偏心偏得沒了良心是要遭報應的。
席明德準備將席存林逐出家門的速度快,席向晚的動作當然也慢不得。
她剛剛想到這兒,才出了門去燒信的碧蘭又跑了回來,這次她手中又捧著一個精致的細長盒子,到了席向晚麵前才道,“姑娘,又有人給您送東西來了。”
“今兒是什麼好日子?”李媽媽也跟著笑了,“我還以為這些時候,敢打從席府門前過的人都沒有了呢!”
王氏也跟著看了眼,詫異,“這不是李穎鋪子裡裝首飾用的盒子麼?她送來給你的?”
席向晚從碧蘭手中接過盒子,還沒打開,就猜到了裡麵會是什麼,不由得抿唇笑了笑。
王氏眼尖地瞧見自家女兒臉上不自覺的溫柔笑意,似有所悟,“是哪家公子送給你的?”
不想讓王氏多加擔心,席向晚輕輕搖了搖頭,打開盒子拿出被精心固定在其中的梅花簪子看了眼,手指細細摩挲兩下,卻有些疑惑。
這一支,怎麼似乎沒有昨天那支摸起來那麼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