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子期掀簾進到雅座裡之前, 就已經知道六公主也出宮來了此處的消息。
六公主對他芳心暗許,樊子期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他隻不過刻意地無視了罷了——他要娶的人是席向晚, 三心二意怎麼能讓對方動心?
即便眼下看著暫時娶不走席向晚,樊子期也不會對一個被寵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公主有什麼興趣。
當然了, 還是那句話。
再蠢的棋子,也是有自己的用法的。
“大公子。”六皇子勾著嘴角,“這是胞妹, 排行第六。”
“我與六公主在國公府有一麵之緣。”樊子期含笑點頭, 向六公主行了禮。
隻不過那一麵, 出了風頭的主角是汴京城第一美人席向晚,而不是眼前這位罷了。
樊子期那日親手摘下的“月宮燭光”, 倒是被席向晚轉手給送給了六公主。六公主著人製成了永不凋謝的乾花, 放在了自己的住處, 愛不釋手。
儘管那是席向晚不要的東西,但也是樊子期送出的、珍貴的禮物。
原本驕傲跋扈的六公主在見到樊子期之後,立刻變得羞澀起來, “樊大公子不必多禮……本是六哥與你的聚會, 我跑來本就不好, 還望大公子勿怪。”
樊子期自然不會說什麼, 不過是謙遜稱讚兩句, 落座時視線從席澤成和六皇子的身上輕輕掃過。
這兩名皇家的兄妹, 今日看來沒有打算和他談正事。
樊子期微微笑著, 輕而易舉地主導了談話的走向, 卻又巧妙地讓六皇子覺得一切儘在他的掌握之中。
樊子期甚至惡意地用隱晦的言語和字眼挑起了六皇子更多對權力的渴望,刺激著他更進一步、儘快地做出最後的決斷。
已經是十一月了,眼看著年關就在眼前,正月底便是席向晚的生辰,樊子期不願意再等待那麼久。以前沒有合手的棋子便也罷了,如今六皇子迫不及待地毛遂自薦,樊子期覺得不在最好的時機用上他就顯得有些太浪費了。
六公主卻沒聽出樊子期席間話語的暗波詭譎,她的眼睛幾乎看不見身邊的人,隻放得進一個樊子期。
啊,世間怎會有這樣的翩翩公子,無論看多久都不會看膩,就連談吐舉止也是彆人十倍的優雅和令人沉溺?
誰家姑娘能不喜歡他呢?
……席向晚。
想到這個名字,六公主的心臟就疼痛嫉妒得抽緊。
區區一個武晉侯的嫡孫女,居然敢拒絕樊大公子的求親——她憑什麼?
席間有人匆匆在外頭喊走了席澤成,席澤成去而複返時神情有些嚴肅,輕喚道,“殿下。”
六皇子聽了席澤成的耳語,也正了臉色,邊起身邊對樊子期倒,“大公子,失陪片刻。”
“殿下請。”樊子期微微頷首,眉眼之間帶著溫和的淺笑。
六公主瞧著樊子期麵上笑意,心臟撲通撲通狂跳起來——她當然知道這是是什麼意思!六哥這是在給她創造與樊子期獨處一室的機會!
嗬,也好在席向晚不知天高地厚地拒絕了樊家的求親,否則,她就要眼睜睜看著樊子期娶席向晚回嶺南了。
可如果她自己能嫁給樊子期,那也許,樊子期就能以駙馬的身份永遠留在汴京城裡,不走了;她也不必和母妃分離,未來還能借助樊家的力量成為更加尊貴的長公主。
思及此,六公主一笑,舉起酒杯對樊子期道,“樊大公子,請。”
樊子期也飲下一杯酒,白淨麵容透出些微的紅暈。
六公主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用刺痛讓自己冷靜下來。她回憶著席向晚當時在國公府裡的一顰一笑,有些笨拙地學習她的神態,起身親手給樊子期將酒滿上,“沒想到大公子與六哥的關係如此要好,六哥身份尊貴,從來寂寞,有一個能長久和他交心的朋友是再好不過的了。”
樊子期挺直背脊,手指穩穩握住酒杯接下了六公主的動作,“汴京城中意氣風發的少年人不少,可六皇子確實是其中翹楚。”
——和六皇子長久交心?就算等到他長久留在汴京的那一天,那時六皇子也絕對不會還活著了。
六公主掩嘴一笑,想要顯得更溫柔嫻靜一些,卻因為和自己平日裡的性格差得太多而顯得有些不太熟練,“六哥聽到大公子這樣說,必定是開心的。他早先就告訴我對大公子諸多欣賞,想要深交,還說要是能親上加親……呀!”
六公主說到這裡,像是才反應過來自己說漏了嘴似的,嬌羞地遮住臉不再說話了。
這雖然就是她的計策,可將這麼直白的暗示說出口之後,六公主的臉也燒了起來。她屏住了好一會兒呼吸,才悄悄地移開廣袖偷瞧了一眼並沒有說話的樊子期,隻見到樊子期垂著眼,似乎在看著他自己的酒杯。
他好像沒有什麼反應。
六公主有些失望,可她的驕傲又容不得她將這話題就這麼帶過去,便仍舊遮著大半張臉道,“大公子,不喜歡我嗎?”
樊子期放下手中酒杯,輕輕歎了口氣。
他光是這幅些許為難的樣子,就讓六公主忍不住想上前替他撫平那微微皺起的眉宇,向他認錯、告訴他自己剛才不是故意要逼問他了的。
她有這麼喜歡他呀……六公主的心臟都忍不住顫了起來。
“公主是金枝玉葉,公主府都必須建在汴京城中。”樊子期開口解釋道,“可嶺南卻缺不了我,這十幾年的功夫,我也隻從嶺南離開了一趟。”
六公主舒了口氣:好在,他不是不願意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