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向晚隻當自己開了個不好笑的玩笑,又道,“不過你我現在是明媒正娶,也淪落不到私奔那一步。”
寧端還是沒說話。
這下席向晚就要抬頭去看他了,“寧端?你生氣了?”
“沒有。”寧端伸手將她鬥篷的兜帽戴上了,聲音裡帶著緊繃,“現在彆看我。”
想是他怕自己被風吹得嗆著,不像生氣的樣子,席向晚哦了一聲便乖乖將頭低下,層層疊疊的厚衣服將她包裹起來,另一側又是寧端好似活火爐一樣的胸膛,這大晚上的,席向晚居然也沒察覺到寒冷。
然而她就這麼錯過了寧端臉上的表情。
那並非是單純的羞窘,而是夾帶了些許陰鷙的複雜。
寧端並不是沒有設想過、他克製、壓抑、抵抗,但陰暗的想法仍然時不時地竄過他的腦海。
如果席向晚和樊子期——和任何其他的人定了親、成了婚,他都想將她奪走藏起來。
嵩陽長公主說得沒錯,喜歡的人,越是觸碰,越是深陷泥潭,誰也不能幸免。
可他一個人留在泥潭裡就夠了,席向晚清清白白地走向他,就值得、也必須清清白白地走。
席向晚被寧端放下的時候,被暖意烘得有些昏昏欲睡,冷風迎麵拍了一下才清醒過來,“到了?”
寧端應了一聲,接過在那處等著的屬下手中火把,印著席向晚往裡走,“你見包氏是為何?”
席向晚緩步跟在他後頭,言簡意賅地將白日在國公府裡的事情說了一遍,又講了自己的推測,才道,“原是想給你寫信的,可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便想著不如見麵告訴你。”
說到這裡時,兩人已進入了陰暗的大牢之中。
汴京城中有兩座監牢,一座是專管落罪官員的——比如上一次王家獲罪,席向晚去獄中探望,就是去的那座大牢。
而另一座,是平民和奴籍用的,更大一些,也更鬼氣森森,便是如今席向晚踏足的這處。
席向晚並不害怕這些,隻是覺得裡頭確實和外頭是不一樣的冷,好像寒氣直接往人的骨縫裡爬似的,令人十分不快。
……令她想起了樊家的水牢。
“怕黑?”寧端在旁伸手道,“我帶你走。”
席向晚輕出口氣,看著他笑了起來,將手遞過去,也沒辯解,隻是邊走邊接著道,“國公府那事的時候,席青容不是中了藥嗎?那次找了宮中的禦醫來看,說用的藥,是已經禁用的宮中秘藥。”
這事涉及到了席向晚,寧端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審問了國公府裡帶走的兩人,藥是從異域商人手中購得,口徑一致。藥有問題?”
“本已經禁用的藥再度出現,本來就很有問題。”席向晚淡淡道,“今日我去國公府裡,想到鎮國公病來如山倒,禦醫們都束手無策,病情又反複無常,不禁就聯想到了這件事。”
會不會,又是什麼迷藥在作祟?如果這一次及時抓住狐狸尾巴,是不是就能找到背後之人是誰了?
還是樊家嗎?
“所以,我想來問問包氏。”席向晚笑了笑,她的聲音放得很輕,“反正,她還沒有招供,不是嗎?”
包氏被大理寺帶走已經有許久了,但一直不肯坦白交代自己的罪行,骨頭硬得很,好像篤定自己一定能出去,在牢裡一住就是一個月。
寧端也沒動手,就這麼將她留在牢裡挨凍受餓。
反正最後總要付出代價的,多折磨一陣子少折磨一陣子也沒有太大區彆。
夜間的監牢也並不安靜,有些罪犯睡著了,但更多的是此起彼伏的哭聲和哼哼聲,聽起來就仿佛是人間地獄一般。
可寧端和席向晚兩人的腳步都很穩,好似沒什麼能打擾驚動他們一般。
走到半途時,一旁經過的一間牢房裡,犯人似乎受到了火光的刺激,像隻野獸似的直接朝席向晚撲了過去,抓住鐵欄用力搖晃大喊,“啊!!!”
席向晚沒被嚇到,更沒踉蹌,她隻是淡淡轉臉往那瘋魔的犯人臉上掃了一眼,威嚴冷凝的視線像是另類的警告。
在她另一側的寧端倒是不容置疑地伸手將她護到了另一邊,用火把往那麵上生瘡、看不清麵容的犯人麵前照去,“退下。”
犯人早被席向晚冷冰冰視線嚇了一跳,又見寧端眼含殺氣,沒了惡毒嚇人的心思,緩緩往後退去,縮在了牢房的角落裡。
“……席向晚?”隔壁牢房中,有個嘶啞陰冷的聲音喊出了席向晚的名字,“嬌滴滴的大姑娘居然敢來這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