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端自然是來履行承諾, 陪席向晚堆雪人的。
因著隻見過雪人, 卻從沒親手堆過, 寧端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仔細鑽研過雪人的堆法,以免在席向晚麵前露怯。
他不知道,席向晚也是個從沒堆過雪人的主,隻想當然地將身旁積雪用手攬了往麵前堆,試了三兩下才發覺用力拍下去之後那看起來厚厚的積雪就一下子給拍平了, 根本摞不起來。
沒有經驗的席向晚收回手,抱著膝蓋蹲在才半指高的雪堆前陷入沉思。
堆雪人,難道是這麼難的事情嗎?
寧端輕咳了一聲,心下一時有些慶幸自己事前找錢伯仲做過功課,才知道堆雪人看起來簡單,其實也是有技巧的。
“姑娘,外頭冷, 耳暖和手尉都戴上吧。”翠羽過來勸席向晚, 卻是笑著將手中的東西給遞到了寧端麵前。
席向晚抬起頭來, 因她蹲在地上, 臉仰得老高,“可戴了手尉, 玩雪就不方便了。”
“你指揮,我來。”寧端接過翠羽手中保暖衣物, 也矮身蹲在了席向晚身邊, 冷淡的眉眼被皚皚白雪襯得反倒有些溫和, “這般小事, 你不用親自動手,動動嘴皮子便好。”
席向晚不自覺地鼓鼓臉頰,任寧端將耳暖戴在了自己頭上,兩邊被冷風吹得紅通通的耳朵被蓋得嚴嚴實實。
接著,他又輕輕握著她的手腕將羊皮製成的手尉套了上去。那手尉是大房名下皮草鋪子裡的師傅專門給席向晚做的,她手指細細長長,若是不定製,一般的手尉戴著都不妥帖,隻冬日前趕製出來的這幅正好不鬆不緊地包圍著她的手指和手掌,暖洋洋的,也不透風。
可席向晚盯著手尉,卻覺得寧端指間和掌心傳來的熱意更多,不由得又感慨道,“習武之人真好,你一點也不怕冷。”
寧端正垂眼認真專心地替席向晚係著腕上的最後一個子母扣,聞言抬眼看了看席向晚,見她眼裡全是羨慕,不自覺地緊了緊手上力道,又怕將掌心裡透白得好像比雪還耀眼的腕子折斷,緩緩放鬆力道,慢慢道,“戴好了,彆摘下來。”
席向晚拍了拍手,不顧這幅手尉造價昂貴,伸手又再捧了一把雪,這次乾脆捏了個雪球,沒想到乾巴巴的雪花不經擠壓,看起來好大一捧,一用力就成了扁扁一塊,最後隻搓成一個小得可憐的雪球。
靠著廊柱剪窗花的席元坤沒忍住,輕笑出了聲。
席向晚手裡那個不過元宵大小的雪球立刻就朝他砸過來了,可惜手勁不足,連回廊都沒扔到就砸在了地上。
席元坤剪下最後一刀,笑道,“阿晚,我雖身體不好,但也不是這麼輕飄飄就能砸得痛的。”
席向晚把下巴擱在膝蓋上笑嘻嘻,“可我有人幫忙啊。”
正動手做雪人身體的寧端聞言抬起頭來看向了席元坤,他手中拿著一個蘋果大的雪球,一看就被習武之人用內勁捏得實實的,跟石頭也差不了多少。
席元坤:“……”他乾脆利落地將剪子一放,冠冕堂皇道,“我要去貼窗花了。”
看著席元坤快步揚長而去,席向晚噗嗤一聲,“三哥忒膽小,你又不會真的砸他。”
剛剛差點就把手中硬邦邦的雪球往席元坤身上砸了過去的寧端麵不改色,“嗯。”
他低頭繼續將雪球越揉越大,專心致誌,不想將人生中第一次雪人給堆壞了。
席向晚一開始還在一旁看著,後來見著寧端動作似乎極為熟練,便雜七雜八地給起建議來。
“頭和身子能做得一樣大嗎?咱們多推一個雪球,做個三截高的雪人好不好?”
“好。”
“會不會容易倒下來?”
“不會。”
“我先前讓碧蘭和翠羽準備了給雪人裝扮的東西,一會兒咱們看著一起挑。”
“好。”
即便寧端的回答十分簡略,席向晚也還是在一旁眉眼彎彎地看著他,手裡偷偷地從雪人身上摳一點又一點的邊角料下來,在手心中又揉了個橢圓形的雪團子,想了想,又在腳邊找起的東西來。
“姑娘,瞧我找著了什麼!”碧蘭興衝衝地跑過來,將握在掌心裡的一塊石頭呈給席向晚看,“這石頭的形狀像不像顆心?”
席向晚看了一眼,還真是湊了巧,這塊石頭紅彤彤的,乍一看還真是個心形,“你倒是找著了好兆頭。”
“那我送給姑娘。”碧蘭不假思索道,“姑娘可以嵌在和寧大人一起堆的雪人胸前,就當給它送一顆心了。”
“寓意不好。”席向晚接過石頭,卻是抿唇笑了,她隔著羊皮手尉將石頭轉了轉,輕聲道,“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正注意著她的寧端聽到這句,不由得手指一緊,心口發燙起來,好像被她捏在指間的不是那塊石頭,而是他的心脈。
“再說,拿石頭來當心,豈不是鐵石心腸了?”席向晚將石頭放回碧蘭手裡,笑著說,“好兆頭,你便自己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