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承使臣微微一愣,很快反應過來, 低頭行了個禮, “見過長公主。”
“和我就不用玩這套了,肖戰。”嵩陽動也不動, 臉上的笑容難以捉摸, “西承不該在這個時候來大慶的。偏偏大慶又出了事, 你覺得, 我是不是該懷疑你們呢?”
西承使臣跪著沒起, 他沉聲一字一頓道, “西承和大慶此時發生的事絕無關聯!”
“那西承派你這時候來,是為了什麼?”嵩陽輕聲漫語地問道。
“西承……”使臣咬咬牙,他抬頭看著嵩陽道, “要內亂了!”
“那與我大慶有有什麼乾係?”嵩陽終於緩步向他走近過去, “如今大慶也是多事之秋, 東蜀還在虎視眈眈, 你覺得大慶抽得出手來幫你們解決‘內亂’?”
隨著嵩陽的靠近,使臣不得不將頭越仰越高, “殿下不必說動大慶出手,殿下隻需要將……”
“住口!”嵩陽變了臉色, 她抬高聲音喝止了使臣後麵還沒說完的話, “西承的內亂, 便應該自己處理, 求彆國插手算是個什麼規矩?就不怕被吞並了嗎!”
“不瞞殿下, 我此時來大慶, 隻是為了見您一麵。”使臣堅決得很,一動不動地和嵩陽對視,“將一封信和信物交給殿下。信,殿下讀是不讀,隻要交到您手中,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嵩陽在短暫的變色後,又恢複了平淡淺笑的模樣,好像剛才那一瞬的怒火隻是假象似的。她瞥了一眼使臣雙手遞上的信,沒有說話。
立在嵩陽身後的內侍悄悄瞥了一眼她的神情,並未上前。
“還有信物,是一枚青玉玨。”使臣又說道。
嵩陽的眸子劇烈顫抖起來,“胡說八道,它早已被我摔得碎了。”
“殿下忘了玉玨本就是一對的嗎?”
嵩陽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要勃然大怒的前兆。
立在她身後的內侍連大氣都不敢出了,戰戰兢兢地撐著傘,手腕手指微微發起抖來。
良久良久,被使臣捧在手中的信函上都積了雪,才聽見嵩陽一言不發遠去的腳步聲。他猝然抬眼,卻見另一名內侍站在了他麵前,伸手將信抽走,麵無表情道,“信物在何處?”
*
天亮了。
還不到早朝的時候,文武百官都已經換上了自己的朝服守在緊閉的宮門口,一個個不安又緊張,卻沒人敢大聲喧嘩,隻有熟識的官員們湊在一起時小聲地互相耳語交換意見。
淩晨時的九聲鐘響之後,立刻就有官員連夜出府想趕入宮去,卻發現九道宮門全部緊閉,隻有少數人才能夠被放進去。
誰也不知道此時皇宮裡究竟是個什麼狀況,鐘響又到底是否代表著永惠帝駕崩了的意思,他們隻能忐忑地在外頭等著沉重宮門打開的那一刻來臨。
三皇子正麵色陰沉地站在眾官的最前方,他抬眼掃向和自己一樣心情十分不快的大皇子。
他們昨夜都想突入皇宮,可也都吃了閉門羹。試了硬闖,差點沒被皇宮裡這夜異常多的禁衛軍打得哭爹喊娘。
可儘管進不去,他們也都能知道一點:他們兩個被關在了宮外,可老四跟老六卻不在皇宮外頭的皇子府裡。
這難道還不明確嗎?老四和老六,此刻都在宮裡,搶走了一步先機!
三皇子緊緊咬著後槽牙,正飛速思考著幕僚給出的數個建議中究竟哪一個最適合,又焦急地在心中等待著早朝的時間來臨。
大皇子則是反複掃視在宮門口等待的百官,試圖找出哪些人此刻不在此處的——這些人,很可能已經早就進宮裡去了!
“殿下,鎮國公和副都禦使都不在,武晉侯倒是在。”大皇子身旁的人低聲說道,“此外,左丞相、大理寺卿,刑部戶部禮部三位尚書也都不在,恐怕……”
“老六的人呢?”大皇子壓低了聲音。
“高家的人似乎也不在。”
“高氏的家人麼……”大皇子冷哼一聲,“老四和老六的手腳倒是快得很。可這宮門一時不開,就代表他們一時心虛,不怕到時候找不到緣由——”
他的話說到一半,麵前沉重的宮門突然微微震了一下,接著,便被人從裡麵緩緩拉了開來。
原先還在竊竊私語的百官們頓時都閉了嘴,等待著宮門大開後好依次進入其中。
可跟往日裡開闊無阻的步道不同,他們麵前擋著一騎一人。
眼尖的人已經發現,馬上騎著的人,穿的還是昨天晚上那一身衣服。
雖然這個人平日裡的衣服都像得很,這次的卻不太一樣。
如果嗅覺足夠靈敏,又或者是曾經上過戰場的武官,都能夠嗅得出自他身上傳來濃重的血腥味兒。
寧端下了馬,沉默地將長長的聖旨在眾人麵前展了開來。
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彎下腰去,密密麻麻在滿是白雪冰霜的宮門口跪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