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自然不是。”黃老三咬了咬牙,見翠羽的手一直按在腰間,又想起這小丫頭的手勁大得古怪,苦澀地閉了閉眼睛,“大姑娘明鑒,小人隻是個上不了台麵的小角色,什麼也左右不了……”
“我知道。”席向晚從鬥篷中伸出一隻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你放心,我也瞧不上你,隻是從你這兒入手,想聽聽後頭的故事。”
黃老三忐忑不已,“大姑娘說的是真的?”
席向晚淡淡看了他一眼。
那威嚴又不容置疑的視線猶如泰山般壓在了黃老三的頭頂,讓他不自覺地將腰彎得更低了些,都隻能看見席向晚的鞋尖了。
知道自己今日是肯定跑不了,又想到寧端和都察院的赫赫威名,黃老三嘴裡發苦,選擇了妥協,“小人經手過的有許多……不知道姑娘問的是哪一方?”
“嶺南。”席向晚言簡意賅。
黃老三想了想,很快理出頭緒,“不論大姑娘信不信,有句話我要說——我雖然背著牙行私下賣人,但也隻是為了多賺些錢,絕不會做不該做的事情,因此在人到我手裡之前,都是一定會仔仔細細查過的。”他說著,偷眼瞧瞧席向晚的神情,見她不為所動,隻好繼續往下講,“唯獨一條路子,牙行不查,我們這些人牙子也不查。”
席向晚心中猜的這條路子是樊家的商會,可她沒說話,等著黃老三將答案說出口。
可黃老三說的,卻和席向晚想的背道而馳,“是苕溪朱家的路子。”
席向晚對大慶的世家——至少幾年後還存在的那些一個個都記得清清楚楚,聞言搖了搖頭,否定看,“朱家不做人肉生意。”
“那是明麵上。”黃老三卻搖頭說道,“況且,也不是朱家自己出麵的,而是朱家的一個媳婦的堂兄弟牽線,他當東家,可咱們這些人誰都知道,這個東家是假的,背後站著的是朱家。”
這種手段倒確實是存在的。世家望族有時候會做些見不得人的生意,便不會讓自己人出麵,而是讓自己手底下的人頂著名字去做,哪怕出了什麼紕漏,也不至於傷筋動骨。
樊家有這樣的,彆的家族應當也有,隻要做得仔細一些,並不一定會被查出來。
席向晚沉吟了一會兒,將苕溪朱家這會兒的家主和各人都從腦中過了一遍。
黃老三見席向晚不說話,又忐忑起來。他想了想,又搶著說道,“大姑娘若是不相信,除了我以外的人牙子,都可以去問,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隻是顧忌到朱家勢大,不在明麵上說罷了。”
席向晚從思考中回過神來,緩緩點了點頭,手指在溫熱的手爐上輕輕摩挲了兩下,才道,“嶺南和苕溪離得卻有些遠了。”
“是了,嶺南樊家自有商會和牙行,又手底下養著一群人牙子,我怎麼會做那頭的生意呢?”黃老三卻肯定道,“因此,大姑娘剛才問到嶺南的時候,我就知道您說的是那個毀了半邊臉的女人了。她是從我這兒經手過,唯一一個從嶺南來人。”
席向晚心中微微一動。
甄珍明明是從嶺南被拐走的,卻繞道從偏東南方的苕溪被運到汴京城來,這路線算不上太過曲折,卻也有些沒必要,“她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倒也沒有什麼特殊的……”黃老三皺緊眉,苦思冥想地試圖回想起當時的一點半滴記憶,“隻是從苕溪轉來的人,口音我都聽得出來,隻她一個人不一樣,又和瘋了似的天天跟彆人說她想回嶺南去,我才記得的。”
“是朱家那個牙行裡人牙子將她賣給你的?”席向晚確認道。
黃老三毫不猶豫地點頭,“沒錯,我連時間、人牙子,買賣人頭、金額都記在賬上呢!”
席向晚輕輕挑眉,笑了起來,“這可真是太好了。”
翠羽上前兩步,伸手直接道,“賬本呢?交出來。”
黃老三立刻欲蓋彌彰地捂住了胸口,賠笑道,“大姑娘莫怪,這是我吃飯的家當,若是讓大姑娘拿了去,我記不清前頭的帳,恐怕要賠得一窮二白了……”
席向晚善解人意道,“你將手中的賬本給我,我著人抄好一份一樣的,和你弟弟一道送還給你,如何?”
黃老三原本還寧死不屈,聽完席向晚的話有些動搖,“大姑娘真能將我弟弟救出來?”
“罪魁禍首都在牢中招供了,我也沒受到什麼風言風語損傷,關他幾個月算是教訓夠了。”席向晚微微一笑道,“我請人想想辦法將他放出來吧。”
黃老三大喜,伸手到懷裡掏出一本厚厚的賬本,交給了翠羽,“有寧大人出麵,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一定能安然無恙地從牢裡出來!多謝大姑娘!”
席向晚動了動眉毛,心道我隻說請人想辦法,又沒說一定是去寧端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