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裙選好了,在那頭,去換上吧。”王氏指了指後頭千挑萬選出來的衣裳,吩咐道,“碧蘭,小心彆碰著你家姑娘的頭發。”
“夫人放心。”碧蘭脆生生應了,樂嗬嗬地推著席向晚進了裡屋更衣。
席向晚被折騰得沒了脾氣,伸手安靜地被碧蘭服侍著換了衣服。
不過能和活的家人在一起說說笑笑,再折騰她心中也是高興的,總比以前每每想他們時卻隻能對著天空說話要好多了。
碧蘭邊替席向晚整理身上的係帶,邊讚歎道,“姑娘即便穿素色,也一定比街上其他姑娘家都要好看!再有寧大人走在旁邊,滿街都要被比下去了。”
“比這些作甚。”席向晚不以為意,“二三十年後,還不都長得是同一副模樣。”
再者,她也很肯定寧端不是會在意外表容貌的膚淺之人。
“姑娘又說這樣老氣橫秋的話了。”碧蘭掩嘴偷笑,將席向晚肩上的褶皺整理好了,才道,“好了,姑娘,便是寧大人今兒見了姑娘,也肯定愣得說不出話來!”
席向晚平日裡不施粉黛就極美了,今日王氏特地給她描了彎彎的柳葉眉,多一分太濃,少一分又太淡,眉梢順著眼骨落下去,細長清亮的眼睛少少一抬,那眉眼就好像會說話傳情似的,令人心尖兒都發燙。
“寧端?”席向晚卻不自覺,她放下雙手搖頭,“他不會的。”
要是個會因為美色而動搖的人,那些想從寧端手裡討些好處的人送去的美人兒,寧端早就都笑納了,哪裡還會是孤家寡人?
碧蘭不樂意地撅起了嘴,“寧大人一定也是覺得姑娘最美的!”
“不鬨了。”席向晚拍拍碧蘭的臉頰,緩步出了裡屋,見外頭天都有些昏黃,無奈起來。
一個下午,就這麼過去了,她除了坐在鏡子前,可什麼都沒做。
“今晚你可不必帶丫鬟了。”王氏滿心歡喜地看著出水芙蓉似的女兒,朝她招了招手,“一會兒啊,坐馬車到了燈會那兒,就讓碧蘭和翠羽兩個自己去玩耍,你跟副都禦使走在一道,肯定安安全全的。”
那當然安全了,寧端可是能在六皇子篡位時一人一刀護住永惠帝的狠角色。
席向晚想著,走到王氏麵前,見她翹起手指往自己嘴唇上點來,輕輕抹了開去。
口脂的香氣鑽進了席向晚的鼻子裡,她側眼往鏡子裡看了看,王氏確實是將一點點水紅色的口脂點在了她的嘴唇上。
席向晚身子虛,平日裡嘴唇也沒什麼血色,總是淡淡的,整個人便也顯得有些飄飄渺渺,伸出手也抓不到似的。
可這點淺淺的紅色覆在唇上之後,頓時將她五官中明豔的一麵猛然拉高,可她渾身沉靜平和的氣勢又偏偏壓得住這種跳躍的眼光,反倒融合在一起相得益彰,和平日是不同的顏色。
翠羽探頭過去,也看得心神搖曳,不由得欣慰地笑了起來:接下來,就等著大人來將姑娘接走了。
這一對璧人走在燈會裡,恐怕根本都不會怕人多——無論公子小姐,想來都恨不得繞著他們走!
畢竟誰願意成為彆人的陪襯呢?
翠羽剛想到這裡,打外頭來了個婆子,道,“夫人,門房來報,說寧大人已經在外頭等著了!”
席向晚驚訝地轉過臉去,沒想到寧端居然真的被喊來了。
——她原還想著,折騰這一通讓母親高興高興,等寧端推說事務繁忙便能順順利利地混過這一日,誰想寧端居然不按牌理出牌。
“好了,咱們家阿晚也該出去了。”王氏高興地站了起來,挽著席向晚的手臂帶她往外走去,又笑又歎氣,“我看著從那麼一點兒長成這樣亭亭玉立的阿晚,居然再三個月就要嫁了!”
席向晚笑道,“母親莫哭,我不嫁陪著您便是。”
王氏隻當是玩笑話,但還是瞪起眼睛輕斥道,“說的什麼話!親都定了,還想一輩子賴在家裡當老姑娘?”
席向晚笑而不語,扶著王氏一道出了院子,又步出垂花門,最後到了席府的門口。
她一眼就看見了寧端。
實在是這人長得太過出挑的好,便是他背後有千軍萬馬,席向晚也隻能第一眼就被他吸引。
儘管仍是國喪,可寧端已經換回了慣穿的一身紅衣,他正立在自己的坐騎前,低頭輕輕撫摸著它的鬃毛,似乎在思索著什麼難解的難題,眉心微微攏起。
聽見門口傳來環佩郎當的聲音,他抬起頭循聲望過來,正正好不偏不倚地第一眼就落在了席向晚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