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不知道樊子期打算如何破壞這樁婚事,他又需不需要暗中知會席向晚和寧端一聲?
想到席向晚曾經秘密交給自己的那封信其中所說種種已經一一證實,樊承洲輕輕地出了口氣,在心中下了決定。
得了她的幫助,總歸是要回報的。
便稍稍提醒一句好了。
其實不用樊承洲提醒,席向晚心中也清楚知道樊子期能有多執著。
樊子期這一次來汴京城,比她記憶中要早了個把月,離開的時間也往後拖延,這一出一入算起來,停留的時間比上輩子多了兩個月,而樊子期居然還沒有離開的意思。
更甚者,他還將燈謎大賽的頭名獎勵送給了她,這是明晃晃的求愛舉動了。
坐著馬車回席府的路上,席向晚的態度和去時完全不同,隻沉吟思索著不說話,寧端更是隻騎馬跟在馬車一旁。
碧蘭和翠羽不明所以,隻當是二人在燈會上吵了架,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敢貿然開口。
等馬車駛入席府正門所在的街道時,席向晚才像是想清楚所有事情了似的開口,“在這兒停下吧。”
車夫小心地將馬車停在路口,席向晚便起身下車,側臉瞧著寧端道,“最後一段,陪我一道走過去可好?”
翠羽連忙跟著下去,牽住了寧端的馬——實在是在場眾人,除了她也沒有誰能和寧端的馬相熟了。
寧端沒說話,他隻伸手將席向晚扶穩,默不作聲地跟在她身旁慢慢從夜色中向席府門口那一對石獅子走去。
“今日很好。”先開口的是席向晚,她笑著道,“我都有些舍不得回府睡下了。”
寧端不由得站住腳步,他伸手拉住了席向晚的手腕,將她也帶著停了下來。
抱著手爐的席向晚回過臉來,歪了歪腦袋,耐心等待著寧端組織言語。
他們倆一停,就連遙遙跟在他們身後不敢靠近的馬車和碧玉幾人都屏住呼吸一道留在了原地,生怕打擾了什麼。
好半晌,寧端才動了動嘴唇。
“我不願……”隻與你假定親。
可他隻說了三個字,就將後頭的話咽了回去。
明亮燈火中的席向晚是金燦燦的,好像被灑了層金粉一般,比平日平易近人又接近世俗,因而寧端也生出種錯覺,仿佛近在咫尺的自己能抓住她似的。
可現在她隻笑吟吟地立在清冷月光中,銀白色的光輝輕柔覆在那張豔冠汴京的容顏上,又立刻將一切錯覺打碎,諸事回歸冰冷的現實之中。
寧端的停頓隻是一個呼吸都不到的時間。
而後,他緩緩鬆開了捉著席向晚手腕的手指力道,平靜道,“我不願你為了假定親一事委屈自己。如同先前約定,當你需要時,婚約隨時可以解除。”
席向晚微微睜大眼睛,沒想到寧端最後說出口的會是這麼一句話。她不自覺地眨了眨眼睛,手指在手爐上輕輕地沿著雕紋摩挲了兩下,將心中翻上種種思緒儘數壓下,才笑著點頭應道,“嗯。”
這時,門房正巧從裡頭將席府的門打開了,提著燈籠喊道,“姑娘回來了?”
“回去吧。”寧端望著她道,“時間不早了,武晉侯和夫人想必還在等你。”
“你也是,都察院的事情總是做不完的,不要太為難自己。”
席向晚說罷,提了裙擺往門裡走了兩步,又忍不住回頭看向寧端,見他仍立在原地一動不動,視線平靜地凝在她身上。
令她十分安心,卻又不知為何從心底生出種不安來,好似錯過了什麼不能再回頭的寶物似的。
寧端見她回頭止步,柔和了眉眼安撫道,“去吧。”
席向晚咬咬嘴角,沒再說什麼,借著門房的燈籠,便跨過門檻,漸漸消失在寧端的視線範圍中。
車夫等人這時候才從後頭追上來,碧蘭急著跑進去追席向晚,翠羽卻是慢了一步停在寧端身旁,沉穩地道了句“恭喜大人”。
寧端麵上喜怒不辨,也沒有應聲。
他在席府門口又駐足一會兒,像是估摸著席向晚已經走到哪兒了似的,半晌才接過翠羽手中韁繩,道,“好好照顧她。”
“大人放心,姑娘出嫁前,一定照顧得妥妥帖帖的!”翠羽信心十足,見寧端牽馬離開,便也進了席府裡頭,走了一小段路,才見到前頭的碧蘭和席向晚。
見到翠羽落後進來,席向晚便知道她定是和寧端多說了幾句話,“他走了?”
“大人走了。”翠羽帶著微笑道,“大約是舍不得,竟沒騎馬走,是牽著馬步行回去的。”
席向晚的腳步又停了一下。
碧蘭不明所以,“姑娘?忘記什麼了嗎?”
席向晚又往前走了一步,可在腳掌落下之前,她就將這一步收了回來,而後咬咬牙,劈手奪過門房手中的燈籠,轉頭就往來時路拔足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