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不好意思?難道是他為了不小心又躺回到了床上而感到不好意思嗎?
你現在無暇思考太宰治說的[不好意思]到底是什麼意思了。因為你現在距離太宰治如此之近, 長發也不免順著彎腰傾身的動作垂了下來。正垂落到了太宰治的頸側,連帶著他的半邊臉頰, 也不免被覆蓋上了幾縷發絲。
你的手臂還保持著被他枕到頭下的狀態, 一時間不知道應該順勢抽出來,還是應該就這樣繼續被他枕著。
“……還要繼續起身嗎?”思考了一下之後你這樣問道,“還是繼續躺著?”
太宰治點點頭:“那就麻煩姐姐了。”
你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 打算繼續就著這個動作將他扶起來。這個時候太宰治卻突然伸出了手臂, 將你散落下來的頭發從他的側臉清掃了下去。
即使是在撩頭發,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他的眼睛也是一直在直視著你的。在將落到自己臉頰上的頭發掃下去之後,太宰治並沒有就此停下動作, 而是手頓了一下, 就將你散落的長發彆到了耳後。
這是一個很意外的動作。
意外而且親昵。
親昵到甚至不像你和太宰治在日常相處中的互動。在此之前, 他雖然也會主動湊近你,可是卻並不會對你如此主動。
“有點癢。”他解釋道。
也就是這個撩頭發的動作才讓你注意到了, 原來他手臂上洇出的鮮血早就將紗布繃帶染紅了, 甚至還在潔白的被罩上留下了淺淡的血斑。
偏偏太宰治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用這隻手去撩你的頭發。在如此大幅度的動作之下, 隻會讓傷口崩裂的更嚴重。
“太宰,你的傷口裂了。”你提醒他。
“剛才起身的時候忘記胳膊受傷的事情了, 不小心用力撐到了床上,這才導致傷口崩開了。”太宰治毫不在意,“不是什麼大問題。”
太宰治其實有時候很喜歡把“疼”放到嘴邊上。但是那種情況不外乎都是“走路不小心撞到樹上了”、“去廚房研究料理的時候不小心把膝蓋磕到流理台上了”甚至是“料理活螃蟹的時候被螃蟹鉗子夾住了手指“這種小事。
可真到他被槍械傷到的時候, 即使重傷到住院,即使子彈貫穿他的身體、即使被打到遍體鱗傷,他都沒有說過一句疼,這個時候反而是最雲淡風輕的。
就仿佛“疼”隻是他對於無聊聊天的調劑話題一樣。隻是對於瑣碎生活的一種點綴——“今天不小心受傷了, 有點疼”,僅此而已。
可是他真的不會疼嗎?
“不疼嗎?”你忍不住問他。
聽到你這麼問,太宰治就不說話了。他的表情保持的很好,即使是這麼近的距離觀察,能看到的也隻有完全平靜的表情,和他平時指揮訓試手下時根本沒有區彆。
可是在聽到你這麼問之後,在怔了一瞬之後,太宰治的完美表情就崩裂了。就像是一塊被撞擊的玻璃,從撞擊的中心點開始,裂紋就像蜘蛛網一般擴散著延伸,一直到玻璃完全碎掉,淩亂的碎片再也拚湊不起來。
太宰治眉眼間的平靜消失掉,取而代之的是淺皺的眉頭。繼而他蒼白的嘴唇緩緩勾起,露出了一個虛弱的笑容。
“疼。”他的聲音也有點輕,“受傷了怎麼會不疼呢?”
你驚訝於他的真誠,卻也為了他的真誠而感到心疼。如果少年隻是撒著嬌地說“受傷了,胳膊好疼啊”,那你肯定隻是出於人之常情去心疼和安慰他。
可是他偏偏在承認“疼”的時候還是一到如此雲淡風輕的樣子,並非隱忍,就好像忍受這種程度的疼痛已經是一種習以為常的事情了。
就仿佛……很疼,但是沒有說出來的必要。
可能是為了隱藏自己的弱點,也可能隻是無人傾訴罷了。
你用被枕著的那隻手摸上了他的頭,就當是安慰他。而這時的太宰治也條件反射般的閉上了眼睛。一直到你結束了擼他腦袋的動作,他才再次將眼睛睜開。
“疼是可以說出來的。”你這樣告訴他。
他就乖巧的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了。”
擔心太宰治的傷口會因此裂開的更嚴重,你就沒有再遵從太宰治的意見把他扶起身了,而是輕輕的將自己的手臂從他的頸下抽了出來。順便去找到了守在門口的芥川龍之介,讓他順便去找醫護人員過來幫忙處理太宰治的傷口。
“除了傷口,身體還難受嗎?”太宰治很虛弱,並不完全是由傷口造成的,自然還有吃了過期藥品大禮包的緣故。
“還好。”
“那就先睡一會?”你放輕了聲音,低聲誘哄著,“睡著了的話,等醫生過來處理傷口,就不會感覺到疼痛了。”
說出這種話其實連你自己都不相信。像這種程度的傷痛,估計隻有打完全足量的鎮定劑才有用吧?但是看著太宰治躺在病床上難受的樣子,你還是沒有忍住說出了這種騙小孩子的話。
所幸太宰治並沒有選擇拆穿你的謊言,反而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不過多時就睡了過去。
人對疼痛和難受的逃避都是下意識的,即使是太宰治也不例外。就算他對疼痛的隱忍程度很高,但是能用睡眠來逃避和減輕這種痛苦,也還算是一種不錯的方法。
你退到門口。
“Ace小姐。”芥川龍之介的表情很不解,“太宰先生已經在晉升乾部的時候就已經和您解除關係了。”而且還是那種非常不客氣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