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們身上的傷她卻是看得分明,有些人身上是舊痂,有些人身上是新傷,無一例外,這些傷口皆是刀劍所傷。
可是難民坊中怎會有人用刀劍傷人?荀門藥堂的人分明說荀女醫去了難民坊走醫,那為何難民身上的傷沒有一個瞧著像被大夫醫治過?還有帶小廝入坊尋人的崔勇又為何遲遲未歸?
總之清康坊內疑點重重,不容小覷。
隻是這些……她這會兒尚不能向裴君慎全盤托出。
覬覦美色歸覬覦美色,崔英還不至於昏了頭暴露自己,況且眼下當務之急是要儘快尋得崔勇他們和荀女醫的下落。
然而裴君慎卻在從她口中聽見“清康坊”三個字時便對她生了戒備之心,待她話落,他不動聲色地垂了垂眼睫,沉聲應承:“六姑娘莫急,護生民安危乃大理寺分內之事,裴某責無旁貸。”
崔英聞言一喜,星眸含光:“多謝裴少卿。”
裴君慎淡笑頷首,側身指了指方才回衙時便注意到的驪馬,道:“六姑娘可是騎馬而來?”
崔英頓了下,揚眸看向她那匹從馬車上臨時解下來的老馬,神情微斂:“是,可惜我騎術不精,路上耽擱了好些功夫。”
真正的崔英並不會騎馬,這就是先前崔英在福伯提出讓她送信時想起的事。她當然知道不該冒險,可清康坊的情形和狀況容不得她猶豫,在這個時代生活的時間越久,她就越無法置身事外。
再說了,保護民眾安危,維護社會安定,本來就是她應儘的職責。
即便是來到一千三百多前的長安,她也不該懈怠。
幸好她騎的這匹馬在當初還是小馬崽的時候便由簪叔喂養,如今已有二十歲高齡,極通人性,兩年前崔英初來窄到時它就是唯一懷疑過“崔英”身份的生物。
那會兒她為了取得這匹馬的信任,曾每日天不亮就跑去馬棚給它喂草,接連喂了兩個月它才不在崔英坐馬車時鬨脾氣嘶鳴。
如此……便是有人生疑,她亦不是無路可退。
而裴君慎聞言看那驪馬的眼神果然深了深,他不禁心生疑竇:騎術不精?騎術不精之人怎會完好無傷地縱此馬從清康坊到大理寺?
他思索著收回視線,轉而看向崔英,聲似關懷:“此馬無鞍,一路行來甚是危險,不知六姑娘可有受傷?”
嘖,不愧是大理寺少卿,洞察入微啊。
隻是如今她是被“察”的那個,那就感覺不太美妙了……
崔英暗歎,下一秒忽地踉蹌前撲,“哎呦”一聲緊緊抱住裴君慎半邊袖袍,繼而仰眸眨巴眨巴眼,委屈道:“少卿大人,我路上摔了好幾次呐,方才一直忍著,您不問還好,這一問我直覺得身上哪哪兒都疼……”
裴君慎眼角一抽:“……”
這崔六姑娘說謊的手段未免也太拙劣了些。
不說彆的,單說她身上這件氅衣,除了衣角處掛著些許塵埃,其他哪有沾過半分地麵的樣子?
但——
縱使再拙劣,眼下卻不是拆穿的時機。
裴君慎斂神,抬手生疏地輕拍了下崔英的肩:“既如此,不如裴某先派人送六姑娘回崔府,清康坊之事儘可放心交給在下去辦。”
“不行不行。”崔英一聽卻連忙搖了搖下巴,但抬頭對上裴君慎深如幽潭的眼睛時卻驀地愣住,緩了好一會兒才微紅著臉繼續說道——
“我、我不是不放心將此事交給少卿大人,隻是我府上的人都還在清康坊,我想見到他們都平安再回府。”
裴君慎垂眸,眸光微暗:“可六姑娘身上的傷……?”
“不礙事,我還能撐住,不過恐怕無法再獨自駕馬了,不知少卿大人可否……”
崔英說著微頓,雙頰升起可疑紅暈:“可否帶我同乘一騎?”
嘿!我可真棒!
話音落下之際,崔英忍不住在心底狠狠誇讚了自己一番。
他們二人雖有婚約,可這裴少卿顯然是守禮之人,她提這種要求他定然不會答應,但想必會提出用馬車送她……
如此一來,她既可達成回清康坊的目的,又可對“如何解釋騎術之事”進退自如。
然而崔英這廂想得美滋滋,那廂裴君慎卻隻微一沉吟便淡淡吐出兩個字:“也好。”
話落,他便一個俯身將崔英橫空抱起——
“?”
“???”
崔英頓時瞳孔地震!
救命!這人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作者有話要說: 裴大人:正合我意,不如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