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屋寂靜,心跳如雷。
他與崔家六娘在馬背上的肌膚之親倏然跳進腦海。
一遍又一遍,不受控製,反複循環。
其實確切來說,那其實隻是一個意外,隻是兩個人……不小心碰到了彼此唇畔。
可即便如此說服自己,裴君慎卻仍無法壓下心頭異樣,隻得板著臉故作冷聲:“沈青,休得胡言,這位是崔府六姑娘,乃崔伯安崔寺丞的妹妹。”
崔?名喚沈青的年輕人一聽見這姓氏,剛剛放開的膽子頓時就收了回去,士族門閥,可不是他等無根無勢之人敢得罪的。
他撲地一聲單膝跪地,認錯道:“卑職失言,請大人降罪。”
裴君慎負手:“起來,今後慎言便是。”
沈青道了聲“是”,隨後起身退至牆邊。
如此一來,草屋中剛剛才緩和些的氣氛又沉寂了下來。
眾人齊刷刷朝裴君慎和崔英見過禮之後便不敢再有動靜,隻是那一雙雙眼睛卻還是會時不時地打量崔英和裴君慎。
而這廂崔英聽見裴君慎這番“顧左右而言他”的回答後心中亦很是不滿,眼風一掃,當即便連半分餘光都不肯再落在他身上。
哼!她也是有骨氣的好嘛!連她的身份都不敢承認!她還巴巴地看他作什麼!
“咕—咕咕——”
不想念頭剛落,崔英腹中卻忽然傳出一陣丟人聲響。
這響聲一出,屋內眾人齊刷刷又明晃晃地看向崔英,隨即他們似乎意識到失禮,又將視線收了回去。
偏裴君慎這個不解風情的,盯著崔英看了好一會兒後竟問:“六姑娘今日可是還未用午膳?”
“……”崔英忍住尷尬扶額的衝動,抿唇咬緊後牙道:“無妨,我沒胃口。”
這話聽起來多少有點嘴硬,屋裡的官差麵麵相覷地守在兩麵牆邊兒,他們這會兒眼睛雖不敢明目張膽的看,耳朵卻敢光明正大的聽。
因此崔英話音一落,他們便聽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小娘子麵皮薄,剛跟他們大人置過氣,哪好意思開口問大人要午膳呀?
可他們的裴大人卻明顯沒明白崔英話中之意,聞言竟似信了,穩穩立於堂間不再言語。
崔英見狀不知為何心口就又升起了一股火氣,隻不過她自己也覺得這火氣來得有些莫名,明明她方才也希望裴君慎不要多問……
這時守在牆邊的老裴終於看不下去,小小向前邁了一步想要提醒裴君慎:“大人——”
不料話音剛起院外卻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有人來了。”
老裴頓時警醒,話音一轉就飛快邁著腳蹲到窗邊,然後悄悄掀開一條窗縫觀察院外情形。
與此同時,裴君慎目光微凜,身形一轉便抬手將崔英護在身後。
手臂飛快叫某人抓起又放下,崔英麵色微頓,杏眸盯著裴君慎堅毅可靠的背影輕輕眨了眨,心底火氣霎時就沒出息地消了大半。
草屋中其他人也迅速戒備起來,攀牆的攀牆,上房梁的上房梁,很快便做好埋伏。
眾人屏息等待,幸而沒多大會兒,老裴就伸出右手對眾人打了一個“放鬆警戒”的手勢,轉身向裴君慎稟報:“大人,是阿淳,這小子今兒怎麼騎了馬來?可把咱們嚇一跳。”
裴君慎聞言一直半抬著護崔英的手終於垂進袖袍,蹙眉沉聲:“我讓他去了一趟沈府。”
今日散朝後,聖上因禮部沈侍郎之女夜半被擄之事將他和寺卿、崔尚書以及李指揮使一起留在了殿中——
言“凶犯猖狂至此,竟連侍郎之女都敢強擄”,又讓他們“務必儘快捉拿凶犯,給長安百姓、給沈侍郎、給朝中同僚一個交代”。
可依眼下的證據和線索,裴君慎無法認同聖上所言。
“少女失蹤案”的凶犯行事縝密,半年內連犯十三起案件,所留下的唯一線索卻是一道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