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 日光鬥轉 “我們去樹下聽蟬……(1 / 2)

是裴君慎。

崔英聞聲瞥了眼不遠處門窗上便倒映出來的男子身影,忍著手心火辣辣的疼提氣揚聲:“裴大人,六娘無事。”

裴大人?沈姝回頭循著崔家六姐姐的視線望向窗外,正巧看見那人影轉身離去。

她頓了頓,壓低聲音問崔英:“這人可是與六姐姐定親的大理寺少卿裴君慎?”

崔英頷首:“嗯,是他。”

沈姝得到肯定回答,不由捏緊裙擺又低頭去看了眼崔英仍在滴血的手,好一會兒才鼓足勇氣道:“六姐姐,你聽姝兒一句勸,若能想到法子還是將這門親事退了罷,裴君慎此人不堪為良配。”

“嗯?”崔英聞言一怔,雙眸忽地瞪大:“為何?難道他有什麼隱疾?”

不會吧不會吧?那般清風朗月之人他不會中看不中用吧!!

好在沈姝一句接著一句,很快便打消她的擔憂——

“非也。”

“比有隱疾嚴重多了。”

“他克妻。”

“柳侯之女柳玉萍,張相之女張媛兒,皆在與他定親後不久暴斃而亡!”

“六姐姐,你若不想法子退了這門親事,恐怕命不久矣!”

隻要想起那些裴君慎被克死的女子,沈姝便一陣駭然,但藏在心底的那人卻能讓她生出無窮無儘的勇氣,很快就大著膽子把她所知道的那些傳聞一樁樁一件件都告訴了崔英。

然而崔英聽完這番話神色卻格外平靜,隻有眸底閃過一絲“我怎麼一聽旁人提起裴君慎就忍不住動春心”的尷尬。

她暗自腹誹,同時迅速斂下神色,越過腳邊碎瓷和灑了一地香灰的熏香爐,走到坐塌邊上道:“多謝沈妹妹掛懷,不過這件事沈妹妹不必擔憂,早在定下這門親事前,伯娘便往安平送過信。”

她說著,轉身看了眼歪歪扭扭倒在塌腳邊上的坐墊,俯身伸出兩根手指小心夾起它一個角。

沈姝怔怔看著她,見她這般無憂無驚,心下不禁又疑又訝:“六姐姐,你、你不害怕嗎?”

她想不明白。

當初連被人欺負都不敢大聲哭的人,被瑾哥哥救下後求瑾哥哥不要聲張的人,為何今日聽見自己“命不久矣”卻連眉都沒皺一下?

這些年,六姐姐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風不知從哪個縫隙鑽了進來,輕聲嗚咽,攪動光下萬千浮沉。

崔英把坐墊放到塌上,屈膝坐下後便將手擱在了坐塌中間的方幾上,然後抬頭看著沈姝從容地彎了彎眼角,不答反問:“妹妹可否先告訴我,你為何會認為柳家娘子和張家娘子之死是裴少卿克妻之故?”

“此事哪有為何?長安城中的待嫁娘子沒有哪家不知此事,六姐姐,你可是不信我?”

沈姝鬢發淩亂,外袍鬆鬆散散地披掛在肩,聞言有些急切地走到崔英跟前,任憑未穿繡鞋的雙腳踏在熏香灰燼之上。

衣帶飄風,刹那間刮起灰燼上旋,在浮光之下不消片刻便與塵埃交融。

一道極淺淡的餘香卻在此刻忽然鑽進崔英鼻息,有點甜,如在遠處聞到糖蜜化開,其中似乎還夾雜著一絲沉木燃儘的木屑香。

崔英眸光一凜,忽然想起初遇裴君慎那日在他身上聞到的味道——微甜,仿若花蜜,卻又有一道清幽木香纏繞其中。

難道……

“六姐姐,難道你真不信我?”

見其沉默不語,沈姝心頭頓時升起一股氣,圓眼怒睜,直勾勾地盯著崔英。

崔英猝然被沈姝拉回神思,看著她因生氣而微微泛紅的臉,急忙出聲安慰道:“沈妹妹誤會了,我不是不信你,方才我隻是在想該如何向你解釋我心中所想。”

沈姝這才消了些氣,長袖一甩坐到方幾另一側,雙眸定定望著崔英道:“那六姐姐心中,到底是如何看待此事?”

還能怎麼看?這種事崔英當然是不信。

穿越時空這件事雖然打破了她固有的科學世界觀,卻並不代表“命硬克死人”這種封建迷信觀點就是正確的。

倘若每個無辜枉死之人都叫人們冠以“被克死”之名,那真正的害人凶手豈不是一輩子都會逍遙法外?

隻不過這些話,崔英沒辦法對沈姝直說。

默了默,她輕歎口氣問沈姝:“你可知三年前,家中曾為我說過一門親事?”

“三年前?”沈姝秀眉輕豎,搖了搖頭:“此事,妹妹不知。”

她隻知道六姐姐四年前在長安被迫和薑家登徒子定下的那門親事,好在薑家多行不義必自斃,沒過多久便因謀反落敗被滅了滿門,六姐姐這才幸免於難。

崔英杏眸輕眨,又道:“那你可知如今柳相幼子柳安之妻是我的妹妹?”

沈姝微怔,忽地想到什麼關竅:“六姐姐的意思是,蓉姐姐她?”

“嗯。”崔英輕應一聲,又道:“七妹乃是陳姨娘所生,在前年春三月便及笄,沈妹妹,你說謝氏為何會在七妹及笄之後才把她認在自己名下?”

其實四年前柳安看上“崔英”這件事並不算是秘密,隻是當年在位的還是徽帝,柳相也還不是柳相,隻是一個小小的戶部侍郎,即便柳安有心也無力和薑明相爭。

直到後來徽帝亡、薑氏謀反,彼時還是太子的李玄貞平定叛亂、恒王李暉登基為帝。

柳安備受李暉寵愛的長姐成了皇貴妃,他的父親成了當朝宰相,這才又惦念起當初在永樂公主府驚鴻一瞥的崔家六娘子。

隻是彼時朝局初安,百廢待興,柳相和柳貴妃都無暇顧及他的婚事,他便將心事又按捺了一年。

及至次年初秋,柳安才向柳相稟明他看中了崔家六娘,欲向崔氏提親。

這原是一門好親事。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