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八章 胡攪蠻纏 其實有點逾距了……(2 / 2)

刑架之上的荀蕪荑卻比崔英要鎮定,見她這番神色眼中竟露出些許關切。

“不是。”崔英不想現慫,聞言連忙壓下心底震驚,輕吸口氣,提筆蘸墨:“荀女醫想說什麼,這就說吧,我準備好了。”

荀蕪荑瞧見她的動作怔了怔:“六娘子……是要自己寫詢案證詞?”

崔英輕吸口氣,迅速讓自己進入正常狀態:“荀女醫,即便我此刻不寫,出去之後也不會向兄長和少卿大人有任何隱瞞。”

她說著抬眸,看向傷痕累累的荀蕪荑歎了口氣,她相信荀蕪荑不會天真的想不到這點,所以她實在不明白荀蕪荑為何執意要見她?

“其實荀女醫應該清楚,不管你藏著什麼秘密,隻要告訴我,就等於告訴門外的兩位大人。”

聽見這番直言,荀蕪荑嘴角頓時溢出一絲苦笑,喃喃道:“是,我清楚……隻是未到最後一刻,趁我這身殘命還有幾分價值,我自然要搏上一搏……”

搏什麼?搏活路麼?若她當真為少女失蹤案的幕後凶手,彆說是找來她,便是找來天王老子也搏不出什麼活路。

崔瑾想著蹙了蹙眉,垂首將荀蕪荑言行概括於紙麵。

見狀,荀蕪荑心底僅存的縹緲希望幾乎就要散儘。

然而除了崔六娘,她已找不出第二個能幫她的人了。

她生於洛陽,長於長安,從小就看著父親行醫救人。六歲那年她便發下宏願,長大後一定要跟父親一樣做大夫行醫救人,那時父親分明很高興,稱她有大誌向、稱她巾幗不讓須眉,出門為達官貴人看診時總會帶著她做藥童。

可這一切在她十六歲那年卻忽然變了。

父親不知為何竟認了羅子甫做弟子,傾囊相授,愛護有加,漸漸不再讓她跟著行醫,還給她找了門親事讓她嫁人。

但羅子甫此人天賦平平,荀蕪荑自認父親絕不會忍耐他的平庸,遲早有一日會重新發現她才是最有資格傳承他醫術之人。

所以她聽父親的話,不吵不鬨的嫁了人。

夫家待她很好,夫君也尊重她的誌向,從不阻她外出行醫,有時下值後得了空閒,還會特地去她坐診的藥堂去接她回家。

那幾年,荀蕪荑曾一度想過日子就這麼過下去也未嘗不可。

她不必在乎父親如何看她,也不必在乎父親隔三差五就勸她歸家相夫教子的閒話,反正夫君都會替她擋著。

未曾想上天卻不肯放過她,八年前徽帝登基,肅清黨野,她夫君一個在城門守值的小小兵卒莫名就背上了叛軍之名,抄家斬首,叫冤無門。

而當初她的命,是父親散儘家財才僥幸保住……這世上,心善之人終究是太少。

近三十年的歲月如上元煙花般閃過腦海,荀蕪荑閉了閉眼,兩行濁眼愴然而下。

“六娘子,不管他們要給我按什麼罪命……我都認,隻求六娘子發發善心,為我女兒留一條活路。”

女兒?崔英提筆的手一頓,荀女醫怎麼會有女兒?府中的人明明說過荀女醫一直是獨來獨往孑然一身啊!

*

出了暗室門,崔英把詢案筆錄往裴君慎手中一塞便急急問道:“少卿大人,你的人是在何處抓到的荀女醫?還請大人快快帶我前去——”

一旁崔瑾聞言頓時滿眼詫異:“六妹妹,荀蕪荑對你說了什麼?”

崔英回道:“都在詢案筆錄之上,兄長一會兒看過便知,但是眼下事態緊急,還請少卿大人相信我,莫再……”

她說到這兒頓了頓,將“對我諸多隱瞞”這幾個字吞回了肚裡,此地畢竟是大理寺大牢,若將這話出來多少顯得有些逾越。

而裴君慎則趁短短兩句話的功夫迅速看完了崔英攥寫的詢案筆錄,繼而急聲吩咐獄卒:“丁乙,備馬。”

話落他便將筆錄交給崔瑾看,同時大步朝牢外走去。

崔英見狀緊跟上前:“少卿大人,我答應了荀女醫會讓她見到活人。”

裴君慎:“六姑娘,嫌犯之言不可全信,你就不擔心那裡會有埋伏?”

崔英:“擔心,但這不是還有少卿大人在嗎?我相信少卿大人定會護我周全。”

說著她小跑兩步,湊到裴君慎身邊低聲:“我記得明白,昨夜少卿大人那番話中清清楚楚的有句“護之”,所以我此言應該並未逾距分寸吧?”

裴君慎聞言輕怔,微一偏眸就看見崔英眼中閃爍著狡黠又靈動的碎光。

其實有點逾距了。

巧借“護之”之名來掩蓋她妄摻刑案的小心思。

但裴君慎今夜躁動半晌的心卻在此刻忽地平靜下來,他好像更習慣她這般胡攪蠻纏的對他。

是以——須臾後他輕聲:“並未。”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