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手下留情!”
與此同時, 李京樓緊隨其後從窗口翻進書房,擋在裴沅身前跪地求饒。
瞧著一個接一個闖進來的人,崔英差點兒氣得吸氧, 這些人武功高強了不起是不是?
一個個的就算視崔府私護如無物,那好歹也得給崔霽一個薄麵吧?這麼明目張膽的闖入崔府是嫌刑部尚書的官職不夠高嗎!
“少卿大人——”
她深深吸口氣,看了眼裴沅滴落在書房地板上的血跡,竭力忍耐又暗暗施壓:“還請諸位稍微、稍微放尊重一點, 這裡畢竟是尚書府, 萬一一不小心落下個行刺朝廷命官的罪名那可就不好玩了。”
如今長安崔府中住得多是文官, 府中布防或許是差了些, 攔不住這些個武功高強的暗衛, 但她若真出了事,崔氏一族可絕對不會放過行凶之人。
裴君慎薄唇緊繃,看著麵前兩個曾追隨他多年的下屬, 眼底微不可見地閃過一抹戾色。
這四年來日子過得太好,他們的心確實都太野了些。
沉思須臾, 他倏然轉身看向崔英, 垂眸拱手:“他們二人, 但憑崔六姑娘處置。”
崔英仰眸, 神色狐疑地瞧了裴君慎一眼, 這人心裡又在打什麼主意?
她方才還以為他會為裴沅他們求情, 又或者是先將這二人趕走,然後再冠冕堂皇的向她道歉……
“罷了。”
權衡再三,崔英斂回視線, 順水推舟道:“他們既然是裴少卿的人,那便交由裴少卿處置吧,你我二人畢竟有婚約在身, 沒必要將此事鬨大。”
當年老裴侯和長昭公主蒙冤橫死之後,崔府曾為“崔英”退過一次與裴君慎的親事。
可是後來太上皇李暉登基了。
裴君慎的母親乃是李暉一母同胞的嫡親妹妹,若說他對當年崔氏所作所為沒有一絲芥蒂,那恐怕不太可能。
隻是礙於崔氏一族門楣根深,當年徽帝李暄繼位之時崔霽又曾為其獻過保命之策,李暉登基後才未提此事,隻當裴君慎從未定過崔家這門親。
不過那會兒誰都沒想到裴君慎的親事竟會如此不順,柳家娘子和張家娘子竟皆在與裴君慎定下親事後不久便暴病而亡。
裴君慎也因此落了個“克妻”的名聲。
兩年前李暉禪位,不止將江山交給了兒子李玄貞,連帶著把照顧裴君慎成親生子的責任也一並交給了他。
不知怎的,李玄貞就想起了十數年前長昭公主和“崔英”生母玉秀縣主定下的這門娃娃親。
在得知“崔英”這些年同樣親事不順後,他便將裴君慎和崔霽宣進了宮,詢問他二人的意思。
當然,麵上說是詢問,實則隻是知會,他並未給裴君慎和崔霽二人拒絕的機會。
饒是如此,崔英還是在安平收到了伯娘王氏詢問她意思的書信——敢於和李玄貞周旋,可見崔霽和王氏為了彌補“崔英”的確是耗費了不少心力。
可惜這份彌補終究是遲到太多。
當初崔英穿越過來的地點是安平崔府後院一汪不及兩米深的粗淺池塘,崔府仆從救人時除了她這個人之外便再未撈出來任何旁的物件。
就像她無聲無息得出現在這個時代一樣,另一個“崔英”在無端遭人行刺後就這般無聲無息地從這個時代消失了。
崔英不知道另一個“崔英”會作何選擇,但她在安平兩年始終找不到能夠回家的方法,不得不奔赴長安另謀他算。
長安為國都,能人異士遠勝安平,若在這裡還找不到回家的路,那她恐怕就隻能認命了。
而若想行事方便,少卿夫人的身份則遠遠好過崔氏未嫁女。
更何況裴君慎孤身一人,家宅簡單,她嫁過去之後便能少許多桎梏,也不用再耗費心神防著謝氏跟崔霖那幾個姨娘。
總之在安平宅鬥的劇本,崔英屬實是玩夠了。
裴君慎讓李京樓帶走了裴沅,兩道黑影從小書房窗口跳出,飛簷走壁,不一會兒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日光晃眼,崔英眯起雙眸眺目遠方,撿起先前被她扔在地上的《邊塞誌異》清聲:“少卿大人,你可是欠了我一個人情。”
裴君慎見狀默了默,走到矮幾前擋住大半烈陽後沉聲:“今日多謝六姑娘,六姑娘日後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裴某必定竭力相助。”
崔英聞言愣了下。
這話聽著還真是耳熟。
數日前她在荀宅被裴君慎救下,當晚伯安兄長帶著他來淮柳閣找她詢話時她就是這麼允諾的。
彼時她是真心,希望如今裴君慎此言也是真心。
這般想著,崔英忽地伸手朝他做了個“請坐”的手勢,又將桃花酥往他跟前推了推,笑著問道:“裴少卿餓了不曾?可要吃些點心?”
“……”裴君慎叫她這突然轉變的態度弄得有些猝不及防,頓了好一會兒才輕眨長睫道:“多謝六姑娘好意,裴某今早用過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