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七十四章 上元節後 去東市赴約。……(1 / 2)

裴君慎不情不願地離開了靜思院。

崔英目送他穿過屏風, 直到關門聲響起她才忽地抬手捂住右肩,忍著痛輕輕吐了口氣。

半個時辰後,皇宮禦書房。

甫一見裴君慎進殿, 李玄貞便揮手屏退眾人從龍椅上走了下來, 叫人去後殿陪他下棋。

光天化日, 又逢年節,裴君慎當然明白這隻是說辭。

但既然聖上不著急說, 那他身為臣子自然便有足夠的耐心等待, 心無旁騖、全神貫注的陪聖上下完這盤棋。

又兩刻鐘後, 黑棋白子相互纏鬥, 棋局局勢逐漸明朗,如往常一樣露出和棋之象。

李玄貞捏著棋子的手一頓,倏然發笑:“不下了, 朕瞧你這棋藝又精進不少。”

去年此時, 這小子想與他平局還得花了半個時辰功夫呢。

裴君慎聞言便將剛剛捏在指間的棋子又放回棋簍, 起身作揖道:“承蒙聖上謙讓。”

李玄貞丟下棋子, 笑著看他:“坐罷坐罷, 那宮女白蘇今晨死在獄中之事你可知曉?”

裴君慎頷首道:“臣知曉,出府前,裴淳剛剛回府將此事告訴了臣。”

李玄貞便又道:“事關皇後的性命安危,當日若非崔氏因救皇後受了重傷, 朕本是想將此事交由你來審詢。”

裴君慎聞言連忙推卻:“聖上, 此案發生在宮中, 交由李指揮使來審再合適不過。”

李玄貞覷他一眼:“朕知道你在乎崔氏,這樣,朕再派兩個金吾衛去府中保護她如何?”

裴君慎還想拒絕:“聖上,臣——”

但話沒說完便叫李玄貞擺手打斷。

隻聽堂堂一國之君竟忽然歎著氣吐槽起臣子來:“唉, 阿慎你說說,這李裕廣到底是怎麼辦得案?”

“什麼都沒審出來也便罷了,竟還叫那凶手死在了獄中,依朕看呢,他這指揮使是不想乾了。”

“……”

怎麼還拿撤彆人官職這事兒來壓他呢?

裴君慎不禁沉默,好一會兒後才無奈妥協道:“臣遵命,隻是臣對宮中人事不熟,還請陛下派宮中之人協臣同查此案。”

李玄貞立馬借坡下驢:“如此也好,那朕便給李裕廣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他身為金吾衛指揮使,最是熟悉宮中布防,有他帶你在宮中行走,或可助你早日破案。”

裴君慎應是,又道:“除了李指揮使外,臣查案時,可能還需要莫公公配合。”

李玄貞仍答應得十分爽快:“他身為內監總管,配合你乃分內之事。”

既如此,裴君慎便沒有要求了,俯身作揖:“那臣便先行告退。”

李玄貞沒有強留,垂眸邊撿棋子邊道:“知道你思家心切,回去吧,明日卯時,朕會讓李裕廣在西苑門等你。”

裴君慎本是想離開禦書房便去找李裕廣,不想聖上竟還給他留了半天休沐,頓時又是一揖:“臣——謝聖上隆恩。”

話落,腳步匆匆後退,步伐飛快地離開了禦書房。

李玄貞頭回聽他這般鄭重其事的謝恩,不由詫異抬眸,卻隻看見他一截衣角。

片刻後,他倏然失笑,“還是年輕啊。”——新婚燕爾,當年他剛跟皇後成親時也像阿慎這般,有點時間便想往家裡跑。

這般想著,李玄貞心中一沉,索性撂下棋子,起身去了長宣殿看皇後。

*

裴君慎今日是騎馬來的皇宮,“烈玉”就栓在西苑門外,沒想到剛剛走出西苑門,他竟看進李裕廣正指揮兩個金吾衛抱著一摞馬草在給烈玉喂食。

裴君慎負手走過去,“李指揮使好大的閒心,竟還有功夫給馬兒喂食。”

李裕廣聞言倏地回身,急忙揮了揮手屏退手下,然後衝著裴君慎嘿嘿一笑:“大人,我這不是知道給大人惹了麻煩嘛,所以特來給大人賠罪。”

說著便拱手作了作揖。

李裕廣是裴君慎當年偷偷離家從軍在軍營中結識的小兵。

兩人乃是生死之交,在太上皇尋到裴君慎的蹤跡之前,裴君慎已經隱姓埋名在軍營中蟄伏了三年,一路從無名小卒升到驃騎將軍,李裕廣後來便成了他的副將。

然而在徽帝三年初,邊關之戰大勝,大軍即將班師回朝,裴君慎若是隨大軍一起回長安,他的身份必定暴露無疑。

若是天後還活著,他此番回朝定是件大喜事。

父親母親會以他為榮,兄長也會為他高興,說不定還會拉著他徹夜暢聊,讓他整夜整夜地講邊關趣事、講漫漫黃沙、講屍骸沉浮。

可天後薨了,父親母親、兄長、還有他的所有親族亦無辜枉死。

在那數不清的難眠暗夜裡,裴君慎不止一次想過揭竿而起,直破皇宮,親手手刃徽帝和薑皇後。

隻是當次日清晨,天光熹微,太陽從東邊升起時,他心中殘餘的那點良知便會被喚醒,山河之亂,最終受苦的皆是百姓。

大軍將士從屍身血海裡打出勝仗,本該受民敬仰,而非不明不白、糊裡糊塗地跟他一起背上叛軍之名。

裴君慎忍了又忍,壓下心中所有憤懣,最後還是決定與李暉派來尋他的人聯絡,假死脫身。

他“死”之後,他身邊的人皆沒了仰仗,亦不通官場之道,一個個全都隻能窩在軍營裡混日子。

直到後來徽帝病重,薑皇後試圖把持朝政,裴君慎才暗中回到長安與李裕廣他們見了一麵。

高祖子嗣不豐,至徽帝四年時,仍存活在世的便隻有徽帝與彼時還是恒王的太上皇。

偏偏徽帝又膝下無子,倘若不幸薨亡,恒王李暉本就可言正名順的繼承大統。

隻是薑皇後野心昭昭,恒王和世子李玄貞才不得不早做準備。

李裕廣諸人皆是屍身血海中殺來的軍功,極有血性,更何況他們要對裴君慎心悅誠服,若不是裴君慎一次次在戰場救回了他們的命,他們哪能活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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